养猫十日

朋友十天前送来一只猫要求寄养，今天归还。十天已经足以和一只猫培养出感情了。

上次养猫还是在北京的时候，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室友要养猫又要上班，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在代管。室友养了两只猫，一公一母，公的叫小飞，母的叫小白。两只都是从襁褓里养起，刚见面的时候还在学走路。我记得最早看到小猫的时候吓了一跳：怎么是只耗子？后来尾巴渐渐变粗，肌肉渐渐茁壮，半年过去，已经能一跃就窜上屋顶了。

这次的猫是只阉过的公猫，很大只，但性格极好，不调皮也不冷淡，行为规矩，待人亲热，没事就在我身边转来转去地打呼噜。在屋子里的探险越了界受到批评教育也不生气，只臊眉耷眼地躲在椅子下面委屈地看着我。我养过的猫有限，不清楚是不是每一只都像它一样对未知环境充满了好奇心，刚进家门就开始探索每个角落的奥秘，从卫生间到衣柜到冰箱再到食橱顶端。有些角落我刻意不让它靠近，它就远远地盯着看，眼睛里放出科学工作者们眼中常见的思索的光辉。平时它最喜欢的姿势是趴在窗台上望着窗外的 downtown 若有所思，从第一天到最后一天，天天如此，好像永远也不会厌倦似的。

白天我要出门去学校，不想让它在屋子里乱窜，就把它关在卫生间里。很快我就发现它聪明到足以拨开门闩自己走出来，我只好进一步用绳子加固门禁系统。每次刚关上门的时候它都伤心地叫唤一阵，多半还要挠一挠门，显然我是剥夺了某种对它而言至关重要的自由。晚上回家之后把它放出来，它立刻在地毯上欢乐地打呼噜伸懒腰，然后蹭到我的腿边开始卖萌。晚上我睡觉了，它就开始巡逻全屋，直到早上蹲在床边把我叫醒。——不知道是不是猫的缘故，我已经很久没有怎么睡过懒觉了。

上一周碰巧也是我忙乱焦虑的一周，因为某件攸关职业前途的事，我有几天时间都在没日没夜睡眼惺忪地学习一些我此前完全不了解的东西。而它多半就躺在我眼前，肆无忌惮地享受慵懒的自由时光。在压力最大的一个晚上，它照例在地毯上惬意地伸展自己的躯体，胸腔发出放肆的呼噜声。我蹲在它面前看着它，忍不住想要痛哭一场。但是它只是不明所以地看着我而已。

后来那件事不出预料地归于失败。我花了很大的努力来让自己的心情归于平静，对它来说，那大概是一个主人忽然变得格外暴躁的难熬夜晚吧。

在这十天时间里明尼苏达的天气急转直下，叶子落了，暖气开了，冬天指日可待。今天家里有些冷，它有好几次都让自己趴在电脑旁的外置硬盘上取暖。每次我抱怨明尼苏达的冬天，大家都安慰我说去年的冬天本来就是出乎格外的漫长寒冷。可是今年呢？似乎据说也还是会很冷。

我不知道这将会是它生命里的第几个冬天，它大概并没有四季的概念，只会很开心地继续四处探索未知的空间，爬到能俯瞰全家的高处安心睡觉，或者在地板上走着走着忽然躺倒在地然后伸懒腰打呼噜给自己洗脸。直到下一个春天来临。

这是多让人羡慕的生活。对我来说，冬天是越来越令人生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