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3Q大战

上周末去北理工讲《从Hogwarts到Matrix》。台下有人问：最近360和腾讯两个厂商就这样在用户的电脑上互相斗，用户该怎么办？

我说：中学历史讲的日俄战争大家还记得吧。日本和俄国打，而战场却在中国的东北。因为当时中国怂啊。现实世界如此，数字世界也如此。我自己当初开始学这些，就是感觉到计算机将来肯定是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而这东西，啥都在那么一个铁匣子里，自己不懂，看不明白，就只能别人说啥就是啥，别人想干啥就干啥。就像金庸武侠世界里那些客栈打斗中枉死的路人甲、路人乙一样。

对于绝大多数不懂什么技术的普通用户来说，永远不可能知道这场争斗中，谁说的话是真，有几分真，谁说的话是假，有几分假。大家只是基于其它种种因素，去选择一个来相信。就像选择去支持某支球队一样——没什么理性可言。

我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现象：目前各个SNS中疯传的各种各样各个角度的相关段子，几乎百分之百都是攻击腾讯的。各个论坛中的相关帖子，绝大多数也都是攻击腾讯的。

SNS中的段子，可以理解为公关公司的炮制，但论坛中的帖子，则多数还是真实用户发的——至少我看的那些可以肯定是的。

那么，难道腾讯就是传说中的失道寡助？那么，难道360就是传说中的得道多助？这得看怎么理解“道”。

如果把“道”理解为民意，那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就是肯定的。在左右民意上，360的江湖之术显然比腾讯的庙堂之术更管用。

这些年下来，中国网民普遍地不相信权威，不相信官方消息，不相信一本正经的人会是好人。在这种情况下，腾讯堂堂之阵，正正之旗的打法，是比较吃亏的。即使获胜，也许要付出比较多的代价。

而360的江湖之术则完全是摸着网民的脾气来的。详细谈就太复杂了，只说其中一点：360在所有的宣传中，都将腾讯渲染为一个巨大的恶龙，而自己是一个骑士——比较弱小的还受了欺负的骑士。而腾讯的公关则处处还有意无意地昭示自己之强大。

我在《人是怎么活下去的（五）》中说过：以安全的方式让自己觉得在对抗权威，是一种体会自我存在，获得自信的简便方法。那么，这个账很好算：

1、普通用户自己是搞不清楚谁是谁非的。
2、用户选择相信360是邪恶的，或选择相信腾讯是邪恶的，成本都一样。
3、用户在网上表明自己的态度，去攻击360或者攻击腾讯，成本都一样。
4、用户选择攻击腾讯这个被渲染为强大邪恶对象的目标，获得的虚幻成就感远超过选择攻击360。

那么很自然，多数人会不自觉地倾向于选择攻击腾讯。

不过，虽然在公关战役上，360的江湖之术看起来是胜利了。但整场战争的胜负，就没那么简单了。腾讯毕竟是个庞然大物，昨天挟深厚内力发出的那一击，招数无任何巧妙可言，但威力之巨大，足令360立即转攻为守。

道理其实很简单，无数人讲过无数遍：QQ是刚性需求，360是锦上添花。QQ的替代品比QQ差得远，360的替代品和360差的不是那么远。

人人都可以到论坛发个帖，声明“老子不用QQ了，要联系我请加MSN、WangWang”。这样当然是很豪气干云的。但爽一下之后，要不了几天，还是得乖乖打开QQ。就像跟老婆吵架，赌气睡几晚沙发也是很爷们儿的，但迟早还得屁颠屁颠回卧室。除非外头找了更好的女人——找好了么？没有。

这些道理360应该都明白，我猜这次挑起战争也属于迫不得已。

360是个相当有中国特色的东西，诞生的背景是当年流氓软件横行的互联网，后来国内木马产业的发展了给了360一个舒适的童年，而XP黑屏事件则简直就像微软的赠送给360的成年礼一样。

但是随着近年微软对安全的逐渐重视，国家对网络犯罪打击力度的增强，眼瞅着网络安全的形势就要变了，360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觉得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开始随环境变化要减弱了，所以逐渐试着去触碰别的边界。这样，和腾讯之战显然是早晚的事。

从个人立场上讲，我不希望360胜也不希望360输。这两年，360对国内网络安全技术人员的就业市场是起了点正面作用的。360败，这方面当然就可能有变数；而360胜，则可能从此获得其它核心竞争力，降低对安全这块的重视程度。

不过不管谁输谁赢，总体来说，这场大战对我们这行的作用应该还是正面的。譬如某人的一个观点就是：老板们会意识到，做安全，可能不赚钱，但起码钱不会被别人以安全的名义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