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论文电子化的一些想法

上次和朋友见面时聊起电子阅读的事情。我坚信电子阅读将会在我们这一代取代纸质书，而且据我所知，越来越多的图书业内人士都已经强烈感到纸质书快不行了。接着，我向朋友介绍了唐茶计划，一个注重阅读品质的电子书制作计划。该项目的总监是我非常佩服的李如一老师。当时我手头没有他们的产品，只能让朋友看一些介绍。这位没有任何电子阅读经验的朋友看罢后承认「这个非常好」，但又觉得「阅读体验」并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情。

对某些内容的阅读物，他的说法的确成立。我在 Kindle 上看过盗版的中文小说。它毫无排版可言，相当于 .txt 文件，但我的阅读过程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不容忽视的是，从直立的电脑屏幕阅读换成手持阅读器阅读这个过程本身就是阅读体验的大幅提升，另外 Kindle 的 E-Ink 能让读者的眼睛消除传统显示屏造成的疲劳感，这又是一个阅读体验上的提升。在此情况下，字排的缺陷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可是，我突然想到「学术论文」。这种文档类型和普通书籍非常不一样，在电子阅读器上的阅读体验之差远远超过普通书籍的电子版。相比之下，个人倒是觉得论文的电子化更加需要花些心思。

一、为什么论文电子化后阅读体验差？

首先，我压根就不认为「论文」本身是一个很好的阅读形式。我经常要看各种内容的论文，他们在格式上各有不同，字体选择上每个机构也有自己的要求，写作语言也肯定比一般的文章要晦涩些。所以，遇到内容不熟悉的论文，内容本身就已经很有挑战了（如果论文语言是英文，更是雪上加霜），此时文章内还用了怪异的字体，不当的行距，那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其次，如果把 PDF 格式论文转成 mobi 或 epub 格式（这些是最适合电子阅读器阅读的文档格式）后，会发生这样的效果：

很明显，论文的注释和正文完全混在一起了。而且你根本不知道这个注释指的是什么，如果要查看，必须往前翻。在原版论文中，这个注释必然是在同一页上的，因此看起来比较方便，抬头便见。

一种妥协性的办法是用大尺寸的阅读器（以上截图用的是 6 英寸 Kindle），如 9.6 英寸的 Kindle DXG 或 iPad。那样的话，直接用它们来打开 PDF 论文就可以免去如上排版严重混乱的问题。

但这绝不是高枕无忧之举。学术论文原本就是给纸质阅读者所准备的一种文档格式，在纸质喷墨和电子屏幕上的显示出的效果是不同的。我个人的感觉，很多论文中的字体选择非常不顾及电子显示屏阅读者的感受，用的是那些字号很小，还很纤细的衬线字体。

以下随便选一篇来自 NBER 的论文《Prospective Analysis of a Wage Subsidy for Cape Town Youth》中的一段作为示例，如图：

图片的实际宽度大约和 Kindle DXG ， iPad 竖直时差不多。注意，我已经把论文页面两边的空白给去掉了。是不是感觉这个正文的字读着很费劲？你当然可以放大来细看，但是这会影响到页面的整体性：拿着放大镜读论文显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最后，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电子论文的翻阅。

翻阅的不便可以说是所有电子阅读产品的「硬伤」。一位酷爱纸质书的朋友跟我说，她在书店挑书时总是快速的翻阅，甚至是「扫翻」，只需要短短十余秒，就知道这本小说（她常看小说）值不值得买。而这在电子书上是无法做到的。我当时想到一个勉强能解决的办法，受的是在线成人视频网站的启发。我发现那几家最大的在线成人视频网站有一个很棒的功能，即快速显示视频的片段 —— 这个功能连 Youtube 都没有！用户可以把鼠标移到视频图片上，通过快速浏览片段来判断这片子是否是合自己的口味。也许电子书也可以做一个类似的「片段浏览」功能。她听了觉得这个主意还不错。

回到论文。经常看论文的朋友都知道，读论文时前后翻来翻去是常有的事。一来因为论文本来就不像小说散文那么好读，一句话看来看去看不明白是常有的事，所以经常要前后回看仔细琢磨作者的意思。二来不少论文的数据会放在最后的「附录」（Appendix）中，如前文所提的 NBER 论文。那些特别认真的读者会去前后检查文章的论述与数据是否合拍。在拿着论文稿纸时，这个动作只是「翻一下」而已，但到了电子阅读器或者电脑上时，多麻烦想想就知道。同理，找「引用文献」也很痛苦。

二、电子化论文可以怎么改进

我坚信，「电子论文」应该比「纸质论文」有更方便的阅读体验，况且纸质论文的阅读本来也谈不上怎么好。我们应该赋予电子论文一些基本的格式和功能，发挥出电子版的优势。以下一些内容是本人觉得对电子论文非常必要的：

1. 字体格式的自助调整

不是什么字体和字号都适合在阅读器上显示的。因此给出几种最适合的字体和字号供读者调整选择是一个妥当的举措。毫无疑问，当字体字号变化时，文章的格式都会自动调整以保持形式完美。

2. 弹出式注脚及引用文献

这个简直应该是电子阅读物的「标配」，其好处我认为应该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请看唐茶计划在此功能上的效果图：

如果要为这个功能作一些补充的话。我建议在弹出「引用文献」时可以在加一个按钮（或手势），能显示出这篇文献的「摘要」，让读者快速了解该文的大致内容。但是我不认为同时附上此文的链接是个好主意，因为这会让原本流畅的论文阅读变得过于有跳跃性和碎片化。不妨在文末「引用文献」时附上链接。另外，让「附录」中的图表数据在需要时在正文出现的功能应该没有人反对吧？不妨更大胆一点：点击数据图表能自动调出统计软件以帮助读者检验，怎么样？如果论文作者考究一些，还可以在数据上添加一些「趋势线」、「着重符号」、注解，帮助阐述本人观点。

3. 电子论文笔记

在纸质论文阅读时，用笔做一些笔记批注，是一个特别必要的过程。尤其面对规模庞大，内容深奥的文章，不记笔记看了几页，之前的内容就糊涂了。

在电子论文中，做笔记始终不是一件特别方便的事情。如果用键盘输入，很慢；如果用手在屏幕上写，也肯定不如用笔来记录舒服和精准。我曾考虑过「音频笔记」：选中某一段文字，自己说一段评注，又快又方便。现在「语音识别」已经越来越强大了，等到这个技术再成熟一些，完全可以做到说完笔记后自动显示成文字。那时电子论文笔记就毫不逊色于纸质笔记。还有一种方式是「手写识别」—— 在纸上写一段笔记，用数码相机拍摄，通过「手写识别」技术自动转成数字笔记记录在论文旁。

4. 交互性

这一点其实不用多谈。各种在线内容的分享方式已经很丰富了。我们可以想象论文作者发布了一份电子版论文，读者将自己的笔记互相分享，作者通过阅读四面八方批注来修改完善论文。

不过，也许我比较保守，并不是特别喜欢论文的「交互性」太强。有时候，过多的「分享」，「互动」反而会打乱思维的连续性，不利于个人的自省。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

三、电子论文推广的困难

字体调整、弹出式注脚及引用文献等功能绝对应该是电子论文的基本功能。但是这种形式的论文要推广起来也许的。我们可以作出一份 prototype 的电子论文版本，像「唐茶计划」那样精雕细刻，但不是所有论文撰写者都有心思这么来。

改变论文书写习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学术圈有自己的标准。如果有一种基于 Microsoft Office Word 的插件，能够快速把论文变成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电子版的话，我想，大多数作者是愿意在截稿时转化一下的。

希望有人能作出这样的软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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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cent Comments

• hsx : 市场毕竟太小，想要的话大概只能自己做了。
• 胡天翼 : 谢谢。我果然土鳖了，停留在 Word 时代。
• 胡天翼 : 文档内链接的功能应该没问题。这些技术上的东西都很好实现，只是没有人去做。
• lhb5883 : 同意，论文电子版的国际通用格式其实是Latex，不过电子阅读器的适配是个大学问。
• hyh : 这些观点挺好的。我早就盼望着有插件可以显示参考文献了。如果能和latex结合起来就更好了——现在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