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创新的要义在于执行

创作了一个又一个经典游戏的暴雪，对于“创新”却有着异乎常人的理解：人们对“创新”总会给予过度关注，往往忽略了更加重要的“执行”。

 2011年7月12日，《魔兽世界》的第3部资料片《大地的裂变》在国内正式上线，再次引发游戏迷们的热烈追捧，许多地方甚至因为用户蜂拥下载客户端引发网络拥堵。很难想象，这是一款已经上市6年多的老游戏所带来的市场反应。

过去的6年里，《魔兽世界》几乎成为了MMO游戏（大型多人在线游戏）的一个里程碑，被众多游戏厂商奉为经典并极力模仿。然而，6年过去了，仍然无法撼动它无人匹敌的影响力。

在我们早已习惯了国内诸多网络游戏“火一把就死”、互联网产品百花齐放之后迅速凋谢的现象时，《魔兽世界》的“长寿”显得更有现实意义——如何通过持续的创新，延长产品的生命周期？如何创造一个与用户良性互动的社区，增加产品的黏性？如何从容应对新技术、新趋势的冲击？这些是暴雪的秘密，也是产品主义者们的圣经。

其实，今天的暴雪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旧时代的王者——他是单机游戏时代的优秀工匠，却在当年大多数顶级游戏工作室纷纷凋零的时候，抓住了网络游戏时代的机遇，借助《魔兽世界》完成了成功的转型。而社交网络时代的到来，对于以MMO类游戏见长的暴雪又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7月2日，Facebook上最大社交游戏公司Zynga提交了上市申请，融资规模10亿美元，这家制作网页小游戏的公司估值一下超过了150亿美元。而作为世界上最大的游戏公司，整个动视暴雪娱乐集团的市值也不过如此。

Zynga类游戏公司的崛起代表了游戏市场的一个明显风向——社交网络改变人们生活的同时，也改变了人们娱乐的方式，更加轻盈小巧的社交游戏公司对传统的游戏厂商已经形成了冲击。另一方面，微软在体感游戏领域的成功，让家用游戏机市场再度生机勃勃，体感技术和屏幕技术的革新使得家用游戏再度成为一个活跃的市场。

和10年之前网络游戏刚刚兴起之时相似，此时的暴雪同样站在了一个变革的关键节点。在社交时代，暴雪将如何复制过去10年的辉煌？或许，过去这些年中，这家公司积累的对游戏与用户、创新与执行、快与慢的思考，正好能够给我们带来一些启发。

7月11日，《商业价值》杂志记者在北京专访了暴雪娱乐产品开发执行副总裁Frank Pearce以及游戏设计总监Tom Chilton。  

Q《魔兽世界》这款游戏历经6年而不衰，你认为它能够一直保持生命活力的关键是什么？

A这款游戏能够6年保持活力，最关键在于它确实是一款伟大的游戏，这是保持我们能够持续成功的关键所在。我们这些年一直在非常努力的工作，在这个游戏中总是添加一些新的内容，让用户总能感觉到有新的亮点，愿意参与到这个游戏中来。同时，通过一个个资料片和游戏补丁，我们保证了游戏内容的延续性。

另一方面，作为一款大型多人在线游戏，《魔兽世界》在游戏之外建立了自己完整的产业链。我们采取了类似连锁一样的经营方式，让相关产品不只是在游戏本身，而且还有服装等等，让品牌在玩家群体中深入人心。

Q任何游戏其实都是在处理产品和用户的关系。在过去的6年中，这款游戏是如何通过与用户的互动，来让游戏实现良性的发展的？

A这款游戏发展这么多年，其实是一个个游戏玩家持续参与游戏开发的过程。每一位游戏玩家都为游戏做出了这样或者那样的贡献。游戏里面有很多的玩法，在最开始只是一个最初的想法，经过玩家们的讨论，和我们研发团队的沟通和探索，成熟到一定程度，就会被我们加到游戏中去，最终形成了这款游戏的核心。

在游戏的早期，我们就非常重视用户的价值。现在游戏里面一些非常珍贵的特性，比如游戏玩家社区。对于整个游戏玩家社区的发展，早期玩家在里面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而且把游戏的种子一步步传播给大家。

在游戏研发的机制上，我们鼓励用户的智慧参与进来。这种机制使得游戏玩家可以对游戏有所贡献，然后把这些新的东西带给玩家社区。比如最初一些玩家做出游戏的插件，这些插件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游戏功能的略微不足，能够带来游戏体验的持续提升。后来，我们觉得这样的插件对于大部分玩家来说都是非常有帮助的，我们就在游戏里整合了一些创意源自于玩家的插件。通过类似的方式，有很多新的东西会被注入到游戏中，而结果往往会好于我们的预期。

Q如今的《魔兽世界》已经是一款成熟的游戏了。请你回想一下当游戏开始，迎来越来越多的用户，一些早期的精英用户们可能会发现“这已经不是我理想中的游戏世界”，另一方面，游戏本身也要满足更多不是那么高端的大众用户需求。在那个时候，你们选择听谁的——精英用户？大众玩家？还是你们自己的判断？

A应该说这几方面要综合在一起。我们既重视我们的精英用户，也重视大众用户，但是当我们做出决策的时候，并不完全是玩家社区的意见来主导。其实我们对于游戏有着长远的规划，这些都要结合在一起。

另一方面，您刚才讲到的精英和非精英。其实我相信他们两者之外，还有更多的用户类别可以划分出来。我们的游戏制作者本身都是深度的游戏玩家，这能够让我们接收到不同玩家群体对于游戏的反馈，这也正是我们在游戏开发时所遇到的最多挑战之处，也可以说是给我们带来快乐的地方。

Q在暴雪发展的这些年中，让你们印象深刻的几次重要改变是什么？

A对我来说， 1996年通过战网发布《暗黑破坏神》时是一个重要的改变，因为那个时候暴雪第一次开始尝试建立一个在线玩家社区。而这个在线玩家社区还要能做到跟玩家很好的互动，对我们来说那一时刻是一个很关键的时刻。

改变可能没有外界看得那么顺畅，那个时候我们面临大量的问题。即使在当前，我们每天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我们是不断地在尝试、不断地犯错，在错误面前吸取经验不断进步。我们认为犯错误并不可怕，关键的是在错误中吸取教训。

另一个大的挑战是当《魔兽世界》发布的时候，我们之前预计的玩家数量非常有限，但是结果大大出乎了我们的预料。以至在当时不得不暂时停止向零售店供应客户端，从而能够有时间把服务期扩容，来满足更多的玩家，也保证当时已有的玩家的用户体验。正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尝试从一个游戏制作商转型成为游戏服务商。这确实很难。

Q面对社交网络上的游戏公司的冲击，和家用游戏机市场重新的崛起，暴雪的MMO类游戏是否也面临一定的压力？暴雪眼中游戏的未来是什么？

A很多单机的游戏公司他们一直非常专注地在做游戏，而且也做得很成功。因为他们游戏的关键并不是通过游戏来加强人们的联系，而只是在描述一个事件或者一个宏大的故事。但是对MMO这一类游戏，其实我们是有一定的期待值。我们希望在游戏的过程中形成一个玩家社区，并且随着社区的不断扩大来加强他们和家人朋友之间的联系和纽带。你可以看到我们的游戏里，不管何时何地，都能够和亲朋好友进行很好的联系。这是我们的一个期待值。

社交网络的出现并不意味着我们要完全改变自己的风格。我认为社交游戏和MMO类游戏并不是相互排斥的。我可能在上Facebook的时候去玩休闲类的小游戏，也会在回家之后去玩MMO类游戏，他们相互之间的市场并不是此消彼长的，就像读短篇小说的人不见得不会去读长篇小说。

但是，社交网络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那些从来没有玩过游戏或者没有玩过暴雪游戏的人，如果他们通过社交网络这种形式能够了解我们的游戏，并加入进来，那就是很好的机会了。我们现在所缺的和我们所努力想的就是要找到适当的资源。如果能找到适当的资源，对我们来说就能够很好地抓住社交网络这个机遇。

但是我们不会过于激进。要结合自己的优势，充分调动我们所有的资源，不管是通过战网还是《魔兽世界》等等。我们都要找到我们有哪些优势，可以吸引更多的玩家群体进入到我们的游戏中来，并借助社交网络实现这一点。

Q刚才你谈到暴雪在努力构建一个玩家互动的平台和社区。在这个平台和社区上，如何进行用户管理来延长产品的生命周期？

A我们认为做好游戏的品质是延长游戏生命的核心，除此以外还有一些工具提供出来，比如游戏之中的聊天、游戏之外的玩家社区。我们在公司内部，有一个专门的社区团队负责关注玩家社区的发展。另外，在内部有一套玩家反馈的机制，我们的社区团队专门负责收集玩家对于游戏的反馈，用于游戏体验的优化。除此之外，每年我们都会举办暴雪嘉年华。当你在那个场合和不同年龄层，甚至上至65岁的玩家面对面交流，看到他们为我们创造的产品而疯狂时，就会觉得我们不只是在制作一款游戏。

Q你如何看待MMO类游戏未来的演进方向？未来是否会跟电影制作公司越来越像——其最核心的竞争力在于能够创造出不断翻拍的续集，以及让产业链拓展的人物形象以及品牌？

A未来MMO类游戏的形态一定会持续演进。但这要取决于未来技术、平台发生怎样的变化，以及生产效率的改变。未来MMO类游戏的发展会面临很多挑战，其中一个重要的方面就是游戏内容的挑战。游戏内容的开发如何跟上玩家的进度？现在的MMO玩家社区越来越需要高质量的用户自己创作产生的游戏内容，单靠我们的闭门造车是无法满足用户需求的。比如，我们的一个资料片要花两年的时间才能推向市场，而一些用户在几周内就能够把资料片消费完。所以，社区怎么样能够自发的产生内容，这也是MMO类游戏未来面临的一个重要的挑战。

还有一个巨大的挑战，我认为是技术的局限和限制。举个例子，我们在游戏中需要添加一些新的特性，比如加入全语音视频的故事讲述方式，这在内容创作的过程中就需要有更长的时间来完成技术实现。我们一方面想要更快的推出一些内容来满足市场的需求，另一方面还要把更先进的技术融入到产品中去，这又会把时间拉慢下来。这很矛盾。

Q作为游戏业界的常青树，暴雪过去的成就离不开持续的创新，你如何看待创新？

A我认为创新在很多时候是被人们高估了。很多时候，人们对于创新这个词给予了过多的关注，而忽略了“执行”这个词，尤其对于游戏开发行业来说。

比如我们看暴雪如何在过去保持成功，很大的秘诀在于它的执行力，在于他对细节的追求。我们要确保我们在玩游戏的时候，每一分钟都能给大家乐趣，即使后面还有很多游戏。这才是游戏的魅力所在。

我们认为最后成型的游戏是一个逐渐演进的过程，当然这个过程中可能会出现重大的变化，这个重大的变化就会被称为“创新”。比如，我们在《魔兽世界》中出现的拍卖行、邮件系统这些被称之为创新的元素，其实最初是我们从其他游戏中借鉴的一些灵感和想法。我们通过对细节的追求，让这些灵感完美地融入到游戏中，带给玩家很好的游戏体验。总的来看，我还是认为在执行上我们给的关注太少了，而创新则被谈论得太多了。

尚文｜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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