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病
那感觉硬硬地还在,已经一个多月了。一切从那天下午买菜开始的,我从空调房,走到秋日骄阳下,忽然觉得胸口有一种小火烘烤的感觉。后来几天,这种感觉并没有消失,反而变得火辣辣起来。稍微一运动,肺部痛感明显,运动量增加,痛感加剧。
我隐约感到有一件不妙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但我并做好去医院的心理准备。怎么说呢,到了我们这个年龄,每年的例行体检,都会变成一项博彩活动。体检报告发下来的那一刻,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跟大奖揭晓一样。如果一切正常,就好比中了五百万。而1000多人的单位,每一年,总有几个人,会被检查出状况。
我不想去医院,是害怕自己替他人惋惜的那一幕,同样发生在自己身上。我还没有写像样的作品,还没有听到那个小家伙叫我一声爸爸,生命在我身上还没有完全展开,我怎么敢揭开命运的第七封印?
我开始运用有限的线索进行推理,煤气灶有重大嫌疑,因为我亲眼看到火苗从灶体旁边的一个小洞吐出来,这说明它在漏气,而我做饭又比较频繁……于是,我上网Google了煤气中毒的理疗措施,看到一条是,一边快走,一边做扩胸运动。
天下着霏霏细雨,我在离家不远的广场上奋力挥臂向前,知我者谓我治病,不知我者谓我练功。
我废黜了煤气灶,从网上买了飞利浦高档的电磁炉,虽然从此炒菜味同炒蜡,但我为杜绝了污染源而高兴。
然而,无论我怎么折腾,肺部的不适感并没有减轻,它依然在那里。
必须找个人说说这事。这个人不能是家人,那样徒然增加他们的担心。不能是泛泛之交,因为they don’t care。不能跟我一样多愁善感,不能像我一样优柔寡断。
范围越来越小,最后只能找和菜头。
他说了两句话:
–简单地说,在最差的情况下,要避免你太太同时照顾你儿子,又同时举办你葬礼这种事情。
–讲句难听的话,到了我们这把年纪,做检查是为家人省时间安排葬礼,免得突然袭击。
第二天,我去了医院,验血,拍胸片,做心电图、心动彩超、肺功能检查……
躺在病榻上,我默默地背诵《诗篇》第二十三篇:“我虽经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的杖、你的杆都安慰我。”
结果当天下午拿到了,医生说我得了咽炎和支气管炎。
不是我害怕的那两个字。
回家的路上,我把医生的诊断书拍下来,给和菜头发了条彩信:“看来还不用急着说告别。”
“你个JB人,吃药,休息好,回山东。”和菜头回道。
你在世界上过得幸不幸福,要看你生活中有没有这样一个人。他能够倾听上帝知道但你的家人所不知道的秘密,并在你陷入沼泽时,给你一个向上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