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lingcat: “照相机是一种通行证”
[读写人(duxieren.com)文摘] [文章来源:malingcat]
她是住在纽约中央公园西大道豪华公寓里的犹太富家小姐。她家拥有可以与梅西百货抗衡的大商厦。她穿昂贵的衣服,有自己的保姆,接受布尔乔亚有关体面和礼仪的教育,可是金钱从未使她快乐,社会地位也是。从出生开始,她的人生轨迹是一条下坠的线条,天使致力于堕落人间。
从小,她就被禁止看任何“不正常的东西”,比如白化病患者、兔唇小孩、疯疯癫癫的嘴涂得血红的妇女,但是,在她羞涩的外表下,埋藏着一个好奇的、叛逆的“自我”,大人越是不允许她看,她就越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少女时期,她在纽约的地铁里游荡,观察车上异样的乘客,这种体验让她既欢喜又恐惧,她说她在地铁上遇到的暴露癖肯定超过了13个。14岁,朱丽叶的年纪,她与19岁的阿伦•阿勃丝一见钟情,阿伦不过是他父亲商厦里的一个勤杂工,父母对这桩爱情有多反对,她就有多坚定。15岁,她对自己的身体十分自豪,每天夜里,她愿意无拘无束地暴露在邻居的目光之下。18岁生日刚到,她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变成了黛安·阿勃丝(Diane Arbus),“阿勃丝夫人”,纵然一贫如洗,她愿意。
法国人塞利纳认为,人只能分成两类,要么是窥淫癖,要么是暴露癖。在现实世界里,这两种癖好都是被禁止的,可黛安说,“照相机是一种通行证”,照相机将自我暴露与窥视他人合法化,抹掉道德边界和社会禁忌,这正是黛安所需要的。她拍下了自己怀孕的照片,也拍下了躺在棺材里的已逝外祖母的容颜。导师莉赛特教导她说,最优秀的摄影常常是反叛的、非理性的和疯狂的,于是,她将自己藏在照相机后面,像旅行家又像人类学家,全天候地在大都会里潜行——地铁、时代广场、小饭馆、快餐店、公园、公共图书馆、曼哈顿的廉价宾馆,还有马戏团、有脱衣舞表演的小俱乐部、畸形人博物馆、妓院、精神病院、宠物火葬场、屠宰场,拘留所、乃至陈尸所,她在这里拍下杂耍艺人、驼背者、截瘫者、侏儒、巨人、变性人、脱衣舞女、连体双胞胎、智障者、活骷髅、濒死的人,种种畸形人、怪人和社会边缘人。她的手法十分单纯,那些“怪物”大多直视着镜头,像正常人一样严肃、庄重、无所畏惧,而正是这种平等性,使得她的照片特别震撼。马里恩•马吉德评价说:“阿勃丝作品中的伟大人性将她起初对个人隐私的侵犯合法化了。”
黛安与主流社会文化渐行渐远,以致她深爱的阿伦离开了她,她那不穿袜子、不剃汗毛的双腿以及脏兮兮的眼影,也让她讲究体面的父母尴尬。她一路走进性解放的大潮里,“尽可能与尽可能多的人上床”,在灰狗巴士的后座上,在性交派对里,在阴暗的地下世界,解放潜意识深处被压抑的所有的噩梦和所有的幻想。她也一路走向最前卫的艺术阵营,有一度,画廊管理员几乎每天一大早就要来把她的参展照片上的口水擦拭干净,只因她的作品“丑陋”得让公众愤怒。黛安走得如此之远,在她48岁那年的夏天,饱受抑郁症折磨的她穿着内衣短裤、侧身躺在浴缸里,割腕自尽。
黛安的自杀成就了她的传奇,她高贵的身世,她边缘化的生活方式,她的抑郁和自杀,满足了人们的窥淫癖,使她跻身于“天才自杀者”的神殿,成为小众精英的偶像。有趣的是,数年前,“一部想象的传记”电影《皮毛》饱受诟病,该电影主要探讨黛安何以从一个出身于上流社会的、中规中矩的、以时尚摄影为业的淑女,转变成一个专拍不雅、反常、畸形和变态的非主流摄影大家。“阿勃丝粉”们很难接受电影给出的解释,也就是黛安自身的“性变态”。这真是个很纠结的事情呢,多希望大众早日醒悟,那些拿着各种“艺术通行证”的人们,多多少少有点“隐疾”,变态或许正是他们的天才的动力所在。
《黛安·阿勃丝传》,(美)帕特丽希娅·博斯沃思 / 孙京涛 /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 201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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