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师访谈』Walker Evans，摄影是对事物本身的超越

Walker Evans（1903-1975）为美国农场安全管理局（Farm Security Administration）所拍摄的照片，让他成为最广为人知的摄影师之一。在近50年的拍摄生涯中，他要求自己的作品具有“文化内涵、权威性和对事物本身的超越”。下面是1971年他与出版人Leslie Kats的一次对谈，有一些观点非常值得参考。

LK=Leslie Katz
WE=Walker Evans

LK：只要某样东西让你感兴趣，你就会把它拍下来？
WE：是的，我是一个充满冲动的摄影师，对我来说，摄影如同写作的替代品。我曾经想当作家，但最后还是通过相机与这个世界建立联系。只要光线条件允许，就会不断地拍，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动力。

LK：你最喜欢哪位作家？
WE：福楼拜（Gustave Flaubert）和波德莱尔（Charles Baudelaire）

LK：你是怎么维持生计的？
WE：为了留出白天的空闲时间，我晚上在华尔街工作，靠赚来的钱维持生活。我和Paul Grotz还有德国画家Hans Skolle合租一间公寓。那会儿我有点反美，朋友几乎都是欧洲人。美国遍地都是生意和金钱，但我讨厌那样，只想远离这个地方。有意无意间，摄影成了我对传统思维和乐观主义的一种反抗，一种对权力体系的攻击。我爸爸常说：“你为什么总拍些让人郁闷的照片？为什么不多关注一下美好的东西呢？”

LK：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拍照的？
WE：1928或1929年。我想在街头捕捉某一特定类型的画面，比如湖边人群的“快照”，或是一个正在吃午饭的速记员。那种方式让我非常着迷，我至今还在挖掘其中的可能性。

LK：你喜欢收集明信片之类的东西，这和你的摄影有联系吗？
WE：这两者其实很相似。收藏家会特别关注某样东西，并沉醉其中、四处搜寻，而摄影也是如此。有段时间，我对某种长相和某一类型的人特别感兴趣，就开始用相机来寻找他们。这个过程让人陶醉。在我看来，所有艺术家都是影像的狩猎者。

LK：你如何考虑构图？
WE：比起刻意的构图，我更喜欢自然而然的方式，有时我会故意忽略构图，好让照片显得不那么“匠气”。

LK：你如何看待偶然得之和有意安排的不同方式？
WE：如果你说的是拍摄过程，那我完全是出于本能的。假如最后拍出的照片没有超越事物本身的意义，我就不会用它。我喜欢尤金·阿杰（Eugène Atget）的作品，你能感受到一种诗意，就算只是一截树根，他也能拍出更深的意味，这是许多摄影师无法企及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摄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LK：在绘画和写作中，我们可以谈论画家的技巧和作家的文笔，而摄影却是相机与视野的融合，在这样一种有机械参与的过程中，该如何找到与其他艺术对等的表现方式？
WE：正因为这一点，摄影才如此特别，如此有趣；也正因此，人们往往不把摄影当作艺术。我之所以半开玩笑地说摄影是艺术中最困难的一种，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摄影让我感觉自己是在走钢丝，当你拍照时，要么大获成功，要么一无所获。我觉得摄影的本质并不涉及太多技巧，相反，那是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灵光，相机只是用以实现这个想法的工具罢了。同时，对图像的编辑也反映了它的本质，一旦知道了你想要什么，就必须对你的成果进行编辑。摄影的奥秘在于，相机是拍摄者个性和思想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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