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什么小动物,我是一只恐龙
《GQ智族》men of the year访谈
GQ:1条最关心的时事。为什么?
李海鹏:广东正有一场“保卫粤语”的民间运动,语言不是官方关注的核心问题,民间太反对,原有动议就不作数了。可是广东人心绪难平,在网上疯传袁崇焕的一句粤语口头禅,“掉哪妈!顶硬上!”我觉得挺有意思。看来有人没明白,语言对人们的归属感特别重要;再者大家都躲在民族英雄的豪迈身影后面“掉哪妈”,欢乐是形式,内容是悲哀;其三这是一个互相耍流氓的时代。
GQ:1个痛恨/厌恶/不认同的活着的中国人。为什么?
李海鹏:这是一个好问题,要我说,“痛恨/厌恶/不认同”正是我们生活的基调,可是我不能实话实说,就不乱点名了,否则随便说个余秋雨什么的,等于柿子拣软的捏,对人家不公平。我不能说出名字的这个人相当了得,除了痛恨、厌恶和不认同之外,我对他还有一种尿尿吹口哨的蔑视。
GQ:1个你最欣赏的活着的中国人。为什么?
李海鹏:就算杨振宁先生是中国人吧,我觉得获诺贝尔奖,82岁还有兴趣和心气娶年轻媳妇,是男人能取得的成就中最伟大的两种。
GQ:1个伤疤。
李海鹏:我的左腿上有很多伤疤,右腿上更多。我喜欢带球,混蛋们总踢我。
GQ:1个最感享受的时刻。
李海鹏:去年冬天我写小说的第一章,十一月初,暖气还没来,我开着暖风,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写。夜深人静,我只觉恬然自在,宠辱皆忘,既往的一切,做编辑、做记者、写专栏、有钱、没钱、开心和不开心,伴随着暖气管子里试水的汩汩声统统消散。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回到自己的羊肠小道上罢了,古人云,“自家田地”。当然了,不管把这个事情引申到什么意义上去,感到享受的前提还是很质朴的:我觉得写得挺好。
GQ:1件明年准备做的事
李海鹏:写小说。在《西游记》里,某个大妖怪手下的一帮小妖怪要抓猪八戒,他还以为人家请他吃饭呢,就说,“不要拉扯,待我一家一家吃将来。”我也要对我的那些主意说,不要拉扯,待我一本一本写将来。
GQ:1个梦想。
李海鹏:我看过一部FIFA官方纪录片里的“世界杯史上最舒展的倒勾”,那球员就像一张弓骤然拉满又释放,球在大禁区线上就踢进去了。我的梦想就是从今以后活得像这个倒勾。然后我说,老子去也。就安然地、不遗憾地死去。
GQ:1样你想推荐给GQ读者的新的书/乐队/电影/舞台剧。
李海鹏:GQ的读者都是潜在的绅士,就推荐石黑一雄的小说《长日留痕》吧,它讲的是,如果我们不能善用头脑去领会生命,那么即使是最纯正的绅士风度、最高贵的尊严感,也会带来骇人的悲剧。只是我们读这本书也许奢侈。它是对真正的高贵精神的反省和嘲讽,而不是对虚假的。
GQ:1样你想推荐给GQ读者的新事物或生活方式。
李海鹏:IPAD吧,依据长尾理论,这类东西有利于我们选择小众的、对世俗说“掉哪妈”的生活方式。
GQ:1条你想分享给读者的世界新趋势。
李海鹏:我猜,年度专栏作家就像年度小动物,应该活泼、入世,跟得了多动症似的,什么都懂一点儿,什么都不精,可是……我不是什么小动物,我是一只恐龙。我对你们贪新鲜的人类没什么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