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了生殖器又如何
今天晚上和朋友一起去看了孟京辉的新剧《柔软》,说实话,感觉不怎么样。
戏剧需要给观众一个刺激,因为这个刺激而打开心眼,忘记了台上台下,全身心地融入情节之中。《柔软》很努力地想要给我一个刺激,我也努力地想接受这个刺激。不过实际情况有些尴尬,就像是廖一梅用尽了全身的气力,终于拿起了一个小号针筒,绝望地朝我的犀牛皮上扎去。
变性,不构成一个刺激。一个放浪的女医生追求真爱,也不构成一个刺激。女医生最终在一个男人身上找到了爱的感觉,但是第二天却要切掉对方的小JJ,这依然不是一个刺激,最多是有点荒谬感。当郝蕾大段大段地朗诵变形手术的实施方案,阴茎、阴蒂、冠状沟滚滚而下时,我一度怀疑这台剧也许是真正的杰作,因为作品是由台上的演员和台下的观众共同完成的,它的主题是一个编剧如何徒劳无益地想给观众一个震撼,而观众在黑暗的剧场里感觉到的只是深重的绝望和荒谬。
没有人感觉到冒犯,尽管媒体报道中一再暗示这一点,似乎在21世纪初叶,变性手术是一种多么了不得的震撼似的,以至于观众会因此而思索身份的意义和生命的价值。我感觉到自己很苦恼,如果在上个世纪90年代起我就不曾得知泰国人妖的事情该多好,或者我在过去十年压根就没有看过金星的表演该多好。上帝啊!倒霉的娱乐媒体,你们为什么要大肆宣扬《Matrix》的导演兄弟后来变成了导演兄妹?是的,若我活在寡妇被人摸了一下手都要自己斩下胳膊的时代该多好,那么我现在坐在保利剧院里,看到有个男人居然要变性,应该会觉得屁股下面坐着的火山快要爆发了。可恶的21世纪,你把一切都给毁了。
我没有记者证,写博客也少了,否则我应该有机会访问一下郝蕾。当她念那些器官和组织名的时候,是否发自内心地认为它们有冲击力?作为一个演员,她站在那漆黑的台上,念诵那些中文,是否依然能感觉到身后有神灵降临,用沉重而冰凉的大手从身后按住她的双肩?可以让那些台词喷涌而出,仿佛演员自己的身体仅仅是一个傀儡,有更为深沉、激烈、悠远的声音需要借助着肉身发出?她自己信么?
让我们接着聊聊人文关怀的话题吧,因为有女观众认为这部戏不适合男观众,因为他们没有做变性手术,所以无法体会女医生在剧中的细腻情感。我没有办法和我的生殖器做切割,那么我就只能聊聊人文。艺术家要比常人敏锐,敏锐到能够发现常人经常忽略的情感、动机甚至是潜意识,敏锐到能够找到合适的表现方式把它们展示出来,带给观众一种全新的体验,从更多维度理解人性和生活。《柔软》观照了人类情感或者社会生活的哪一部分?我当真说不出来。变性者的真实内心需求?女医生对被人了解的渴望?在这部戏里,的确存在这些东西,但是当它们变成台词,变成投影,变成舞台布景的时候,并没有一种强有力的表现方式抓住观众,让他们屏息静气,目光须臾不能离开舞台。事实上,如果空调再暖和一点,灯光效果不那么频闪,它对失眠会有很好的疗效。
《两只狗的生活意见》可以让演员在观众席里爬上爬下,但是丝毫不影响他们把观众的心带回舞台上,为两只狗而泪下。《空中花园谋杀案》可以一改再改继续改,观众痴心不改,期盼着下一个版本更好,而且不耽误他们剧终起立鼓掌。在《柔软》里,高亢的台词,激昂的音乐,却只让人神游天外,感觉如此冗长,如此乏味,没完没了地医学术语,莫名其妙的人生感悟。郝蕾很好,詹瑞文很好,范植伟也很好,只是他们在台上毫无生气,整整一晚上不曾神灵附体,感觉只是完成了一份工作而已。
我不是文艺评论家,我也不是戏剧爱好者,我只是个观众。105分钟内如果撼动不了我,那么就别指望我给出一个好的评价。我认为导演应该是狠角色,编剧也应该是狠角色,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应该恶狠狠地拿出点什么东西拍在桌面上,让我跳将起来,那么我就会老老实实地伸出鼻子,任由他们穿个环,用绳子拉我到任何他们想到的地方去。《柔软》里要切掉小JJ,这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始,然后呢?然后我一直在等,结果没有任何然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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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方加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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