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城夜店

       世界有名的疯狂club——berghain，图片来自iheartberlin.de

我的朋友，青年思想家许先生，最最不喜欢电音与夜店：“电音是这个时代碎片化的代表！它无内涵，急噪，没有意义的重复。而夜店，既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只有悸动的当下……”如果我对他说，夜店里伴着电音扭动的漂亮姑娘还蛮多的，他眼睛就发光：“你什么时候去夜店？叫上我吧！”

不论身体里住着多么老的一个灵魂，夜店都会对你形成吸引力，因为它肆无忌惮地表达了欲望——酒精的欲望，性的欲望，用强音和黑暗将自己隔绝起来的欲望，置身人群的欲望……。夜店奉行这样的品德：心醉神迷，肆意放任，按冲动行事，鼓吹叛逆，尽情自我表现，享受朝不保夕的快乐。这些与沉着冷静，均衡适度，遵守仪节，自我克制，万事讲求个可持续发展……完全背道而驰。夜店的品德就是青春期的品德，与之相对的，那是些中年人毛病，不过中年人喜欢将它们美化为“有闲阶层所珍视的人文主义绅士风格”。

我跑到欧洲的夜店中心柏林去转了一圈，首要不可错过的是全世界鼎鼎有名的berghain。它的吸引力大概源自一种冲突：非周末的时候，它静立不动，矗立在东柏林一处荒郊野外，那是一幢东德式样的旧厂房，晦暗，冰冷，散发着恐怖和铁腕的气质。每逢周五，厂房外的杂草丛就开始上人，有时候队伍要排上200米，到了凌晨3点，人数达到高峰，凌晨5点真正的趴体才开始，狂欢旷日持久，可以一直延续至第二天下午时分。夜店的门卫，一个浑身文身的大汉，具有生杀予夺大权，他凭借当日的心情和最近的审美趣味来审查每个进门的人,你完全会因为说不出来的原因被拒之门外。他至高无上的权力为他赢得了在全球夜店中坚分子中的名声，有一些人说，他就是个海盗般的莽汉，手上沾过血；另一些人说，他内心温柔，是一个需要爱的小男孩……

夜店的内部是不可描述的。那里灯光很暗，techno特吵，人与人挤在一起散发出衣服忘在洗衣机里一整夜的味道，它们共同产生了一个效果——让人更瞎。假使你全情投入，那么第二天你会忘记究竟在那里经历了什么。假使你瞪着观察的眼，抱着挑衅的心情，那你就是夜店最格格不入的孤独者，你无法真正体会它，你虽然在场，但根本就是缺席。夜店唯一可传达的是一种氛围——那里好象一个晃得厉害的流光溢彩的榨汁机，烟黄色的假天花板上有一根无形的吸管伸下来，吸走所有鲜活肉体的能量。奇怪的时候，出门的时候，天色大亮，你既感到空空荡荡，又觉得汲取了能量。

柏林人到了周末是不睡觉的。除了berghain，还有week end，watergate，tresor……，整座城市就是个夜店综合体，夜店密集物。它们齐刷刷地位于东柏林。它们本身的确是“没有过去，没有将来，只有悸动的当下”，但是它们所处的位置又带来了奇特的历史感——好象每个身处其中的人都曾经对峙过坦克和枪，他们有的在“查理检查站”被仔细地盘问过，另一些翻越过柏林墙，他们聚集到一起仿佛为了狂欢重获自由，在夜店的墙上，可以见到与柏林墙相似的涂鸦，上面写着：虽然我出生在墙倒塌之后，但我依然感受到你的痛。

                                 柏林墙涂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