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十一) STORY 11 by photographer Zhu Fan
几个月前偶然在豆瓣见到友邻推荐朱帆的相册,我点开链接后一口气看到最后一张,看完之后我便和他取得联系。照片的内容也没有办法用一个词语概括,画面吸引我的就是平淡,没有强烈的对比,更不会有硬生生的幽默。前几周某一日又很偶然的点击了他的博客,看到他的《归乡》系列。一张张照片很像是多年前我回了一趟家乡,去赴亲人的一场葬礼仪式,然后走出一条和照片中一样的山路,一路上和家人什么话也没说。之后朱帆便和我分享了《归乡》系列的故事,收到他发来的故事时,我还是一个字也没有停的看到最后一个字。
归乡
抓取生命中的某个特殊时刻并加上框,究竟是抗拒还是屈服于死亡,衰落和时间?——奥尔罕·帕慕克
我要说的所谓故事,是真的刚刚亲历的故去的人事,一个家族的大事件。提醒我述说故事的开始是去年八月拍的那张肖像,那是我给爷爷拍的为数不多的一张照片,事到如今,它已成为一张彻底的遗照,再次看到他老人家时已是一副枯稿。人生之来不能却,去不能止。活人终究想不出死的世界是何情形,从生到死的发生是六十分之一秒还是一百二十五分之一秒?或更快或更慢……爷爷归去前几天,老年痴呆的病症愈发严重,逢人就紧握别人的手说:“救我救我……”。可怜的人,这哪里是痴呆,分明是清醒,越是知道生命行将失去,越是想紧紧的抓住。
当地农村的规矩想必是有辈分的老人死去后灵堂可以设在祖宗祠堂。但亡去的时刻必须是在村里,要是亡在外地,是不能回到村里土葬的。爷爷当天一早的情况不太妙,之后母亲发现爷爷的手指开始发乌,叔叔即刻驾车载着爷爷往村里送,父亲说爷爷有福气,坚持躺在车里回到村中才咽气。老人都是寄希望于叶落归根入土为安的,这是“归乡”的一层含义。对于我而言,这个村子只有“祖籍”的意义,一个散落在丘陵间的村落。对村子的了解限于10岁前后那几年的淡薄记忆:每到过年那几天,总有放不完的鞭炮,吃不完的麻花、米泡酥,跟着大人去田间挖莲藕,骑着牛在山间放牛……后来爷爷奶奶被接到了城里与子女同住,就很少回乡了,他们耕种了大半辈子的几片田地和林子也陆续送与了乡邻。我最近的两次归乡分别是12年前和今年,同样的季节和日月,分别送走了奶奶和爷爷。我悲伤与忧虑的是,我是否还会回到这个村子,而回去的缘由我真的不敢去想。要知道,将遗体抬入棺木,整袋的石灰浇洒其中,众人在充斥石灰粉尘的灵堂间伴随咳嗽的哀哭真是件让人无法承受的悲。
我在悲伤忙乱中用相机收集了这次家族事件的存留,保证它不会再发生。设想若干年后再看这些图片,或许它们理性得像在用某种陈述的语气将消失的事件始末道出,我会误以为它们保存了当年事件的主要脉络,而在今天我只认为我用相机毫无头绪的摄取了事件的细枝末节。
骨骸终究燃耗于磷火,形成灵魂的光。
作者简介:
朱帆,1981年生于湖北赤壁,华中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版画专业毕业,现居上海。(豆瓣 / 博客大巴)
About the photographer:
Zhu Fan, born in 1981 in Chibi, Hubei, lives and works in Shanghai.(bl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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