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公司与好股票

如果说技术分析只是小散户的心灵安慰剂，那基本分析会不会是赚钱利器呢？很遗憾，按照经典的有效市场理论，任何人都不可能通过基本分析获得超额收益。自然会有人反驳说，巴菲特似乎就是通过基本分析来研判公司价值，并坚持长线投资而获得了远远超出一般人的利润。这是大家理解的差异，不算狡辩的解释是：他获得的超出常人的那部分收益，源于他付出的超出常人的努力。

没错，虽然基本分析未必能让你赚大钱（这里指的是超出社会平均利润水平，金融投资领域的定义是“超额收益”），但你最起码可以获得与别人相近的收益，而要做到这一点，其实很不容易了：全世界只有极少数基金经理能跑赢指数，绝大多数基金的利润水平是跟不上指数的上涨步伐的。而你呢，是可以与指数同步的——当然，这并不值得基本分析派乐观，因为大猩猩掷飞镖选出的股票，也恰恰可以跟得上指数的变化。

由此看来，基本分析可谓一无是处。社会上成千上万的证券分析师和股评家，他们所仰仗的基本分析与技术分析都只不过是自己的心灵安慰剂而已，各种分析流派只不过是他们赖以成名的道具，并不能给投资者带来实际的利润。

这样说，似乎打击面太大了点。我们举个例子：1998年下半年，有一位投资者通过日以继夜的基本分析，得出结论：买市盈率低的股票，可以获得远超大盘涨幅的收益率。于是，他转而每年按照新公布的公司业绩，专选业绩最好而股价便宜的公司买进。很不幸，到2001年，他非但没赚什么钱，反而大大落后于指数的涨幅，眼看着垃圾股鸡飞狗跳，他只好放弃自己的投资策略。问题出在哪里呢？是研究的视野不够开阔。1996-1997年，两年时间，绩优股涨幅远超大盘。但1998-2001年，恰恰是高市盈率的股票跑赢市场。

另外一个极端的例子出现在2002年，当时国内一家知名券商的金融工程部门得出成果：小盘股会跑赢大盘。他们所依赖的数据是1998-2001年的，确实有这样的规律。如果再比较一下国外市场，规律也很明显。于是，自营部门拿出上亿元资金建立了一个小盘股组合。不幸的是，一年之内，亏损竟然超过50%。结果呢？不用多说，金融工程本来是新兴的证券投资领域，但在中国，它似乎被边缘化了。

问题出在哪里呢？还在于基本分析派的教条性，在于它没有与人的行为结合起来。

基本分析看起来很受宠，因为这涉及到世界和国内的政经大事及策略方向研究，涉及到行业分析，涉及到公司分析。到最后，还要用很复杂的工具推算出公司未来三年的利润（有的研究员还能预测出15年后的利润，也是靠的基本分析）。似乎，没有金融专业的硕士学历，很难胜任这个工作。所以，一些人会觉得，懂基本分析，可以炫耀自己水平高。

其实不然。传统的基本分析派，虽然有花里胡哨的图表、有貌似严谨的推导过程，但就工作难度来说，小学毕业即可胜任——市盈率谁不会算啊，不就是市值除以利润嘛！利润率谁不会算啊，不就是利润除以收入嘛！财务报表谁不会看啊，不就是一堆数字嘛！这些与技术分析一样，也是有定量标准的，也是教条的，所以难度不大，价值更不大。

目前的券商研究机构虽然招聘了大群的研究员，但他们最终的工作不过是给某家公司做出预测，测定其未来两三年的每股收益是多少。对普通投资者来说，这些研究报告并不难获得，媒体也时常披露。但你完全不能根据这种业绩预测来做投资，因为：好公司并不等于好股票。

好公司的评判标准很多，比如公司治理结构、公司创新能力、公司利润水平等等。但好股票的判定标准只有一个：股价能上涨的就是好股票。能持续上涨的就是很好的股票。能持续比别的股票涨幅都快的，就是最好的股票。

股票为什么会上涨？这绝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利润好，业绩高。2010年4月26日，浙江医药公布一季报，每股收益0.66元，中期预增50%。基本分析有多难呢？我们把一季度业绩乘4即可推断，其全年每股收益大约2.6元。当时的股价40元，动态市盈率不过15倍，算很低的。公司好吧？价值低估吧？但那时候恰恰是它股价的最高点，两个多月后跌破24元——跌幅高达40%！要知道，2010年全年，它的每股收益是2.54元，与我们简单计算相差不多。2011年中期，它的每股收益1.32元，业绩也是稳定的。但过去一年半，它的股价从来没有突破40元，最新价也只有25元。

为什么好公司，股票却不涨呢？基本分析派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技术分析派更加不知所以然。而行为分析，却可以给出准确的解释：因为基金不买，大户不买，散户再看好，股价也涨不起来。然后，行为分析派还可以告诉你，为什么基金和大户都不买：因为他们想买的已经买了，不想买的不会再买了。你还可以问：为什么还有基金和大户不想买这么好的股票呢？因为他们判定这家公司未来的成长性不好，每股收益增长不大。你看看，到这里才涉及一点基本分析的东西了。所以说，基本分析还是有一点用的。

另一方面，在基金和大户们不断买进的过程中，也就是2006年底到2010年4月，浙江医药的股价上涨了10倍，从4元涨到了40元。其中，2007年前两个季度，其每股收益只有0.008元，而且预期下一个季度业绩继续下降50%以上，但2007年上半年，这只股票的价格翻番，从4元多涨到9元多。没有机构大户的买进，又怎么会有如此靓丽的股价表现呢？基本分析和技术分析都没法回答当时股价为什么涨那么多，而行为分析可以。

所以，不管是技术分析还是基本分析，它们的最终落脚点都应该回到行为分析。因为，对投资者来说，做功课的目的不是为了得出一个什么指标和数据，而是为了得到一个明确的结论：股票会涨吗？能回答这个问题的，只有行为分析。

这也正是扬韬开设本专栏的原因所在——我们要寻找能支撑股价上涨的东西，而不是其它。

（本文首发于《第一财经日报》周末版“行为韬略”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