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种奇怪又复杂的生物

（文 / 大卫 · 布鲁克斯） 丹尼尔 · 卡内曼（Daniel Kahneman）童年一部分时间生活在纳粹党人集中的巴黎地区。和其他犹太人一样，他必须身穿印有大卫星的衣服（大卫星“Star of David”，又称六芒星、所罗门封印、犹太星等，是犹太教和犹太文化的标志——译注）。在他大约 7 岁时的某天晚上，卡内曼在一位朋友家中滞留较晚，超过了傍晚 6 点宵禁时间。

为了隐藏衣服上的大卫星，他将套头衫反穿，试图这样逃回家中。途中，一位德国党卫军士兵拦下了他，隨后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拥抱。这位士兵掏出一张自己儿子的照片给卡内曼看，很激动地向卡内曼诉说他对儿子的想念，然后给了卡内曼一些钱作为饯别的礼物。整个过程中，卡内曼都战战兢兢地担心这位士兵会不会发现他衣服里面隐约露出来的黄色大卫星。

人类是一种复杂又怪异的生物，卡内曼最后到家时这样说服自己。往后的日子里，卡内曼成了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心理学家之一，并在 2002 年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

身为心理学家的丹尼尔 · 卡内曼之所以能够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原因正是在于他把心理学的视角引入经济学，为研究人在不确定的条件下的决策和判断做出了重大贡献。一个全新的研究领域—— 行为经济学 ，也由此奠定了基础。

1979 年，卡尔曼与他的合作者、同为心理学家的阿莫斯 · 特沃斯基（Amos Tversky）共同提出了行为经济学中的一个重要理论： 展望理论 （Prospect Theory，也作前景理论），即个人基于参考位置的不同，会有不同的风险态度。利用展望理论可以对风险与报酬的关系进行实证研究。

［左］心理学家丹尼尔 · 卡内曼 / businessweek.com；［右］阿莫斯 · 特沃斯基（1937 - 1996）/ psycnet.apa.org

偏见是种认知缺陷

在卡内曼和特沃斯基之前，人们考虑社会问题和人类行为时，总是趋向于假设：人通常是理性的。人们假定人能够控制自己思想的最重要部分，假定人基本上都会理智地让效益最大，违背理性的行为也只是因为一些类似畏惧或爱慕的情绪影响了判断力才发生的。

卡内曼和特沃斯基用实验证明了实际的人类行为通常偏离这些陈旧模式；人的缺陷不仅在于情绪，还存在于认知机制中。他们证实了，人总是靠着无意识的偏见和经验法则行事，不论是做好事还是做坏事。

许多偏见已经闻名，譬如：诱发作用（ Priming ）、框架效应（ Framing，认知偏见的一种）、损失规避（ Loss aversion，指在展望理论中，人们在对同样大小概率的选择的时候，相对于获得，往往更加看重损失——译注） 。

卡内曼还对最近一些研究中的有趣例子进行了分析。专业高尔夫球赛中，球手以标准杆为目标击球，其精确度比以小鸟球（杆数低于标准杆一杆）为目标时更高，因为他们对博击（bogie，杆数比标准杆多一杆）的害怕胜过了对小鸟球的渴望。以色列假释委员会在平时大约批准 35% 的假释申请，可如果是在饭后一小时内审理案件的话，假释率就升为 65% 。你若在商品陈列区上安放写有“每位顾客限购 1 打（ 12 份）”的标牌，人们就会买得更多。

思想的拓荒者

卡内曼和特沃斯基并不喜欢下宽泛的结论。但是，他们的工作确实促使我们重新审视一些陈旧的、宽泛的概念，比如：

人脑是“双核处理器”，我们想问题的时候会同时运行两套系统，这两套系统相互关联，一个用起来速度慢，需要我们有意识地去驱动才能艰难运转（有意识的推理）；另一个运行起来速度快，联动性高，自己就能激活，用起来也顺畅（无意识的模式识别）。

现在，有关这两套系统孰强孰弱，学界看法不一。通俗来讲，可以把它看作是理性跟直觉孰强孰弱的辩论。

又比如： 人类不是一张白纸，全人类似乎存有共同的偏见；人性之间存在共性，我们要做的关键就是理解人类的共性以及这些共性如何牵制我们。

50 年前，人们以为我们能驾驭自己的思想。但事实上，我们的行为常常受到许多无法看见的因素所影响。我们虽然身生活这场游戏之中，但对游戏的机制却不理解，大部分思想处于意识层面之下。偏见常常导致我们追求错误的东西。我们的感知和记忆并不可靠，对于自己心理状态的感知和记忆尤其不可靠。自由意志是有限的，我们对自身的控制比想象中要小得多。

卡内曼和特沃斯基的研究引发了有关人性的不同观点和一系列辩论。他们也想出了许多方式来让人们驾驭自己的缺陷。卡内曼拥护“对抗性合作”的观点——当学习某样东西时，与持不同意见者合作。特沃斯基则有他明智的格言：“环境给多少，我们就用多少。”切勿不自量力，人须理解环境所能提供的极限。

关于人类自身还有许多未知之谜，对于自己，我们了解得其实不多。卡内曼和沃特斯基就如思想的拓荒者，他们的研究成果为我们认识自我提供了重要的支点。

卡内曼和特沃斯基为研究人的心理及行为提供了新的观点。卡内曼在他上周刚刚出版的新书《思考，快与慢》（ Thinking, Fast and Slow ）里对两人学术思想进行了总结。大家有空不妨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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