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移动互联网之父：运营商被管道化不可避免

　　10月的一天，满头银发的榎启一安详地坐在位于东京DoCoMo的一幢大楼里，回忆过往，指点未来。

　　这是一位曾经影响世界移动互联网产业的人物，十多年前，由他一手在日本开创的“i-mode”模式，曾经在日本创造出惊人的移动互联网市场，形成世界移动互联网发展的第一次高潮，运营商成为主宰移动互联网发展的中心，并由此开创了运营商的黄金时代。

　　一直到苹果的iPhone正式进入中国之前，中国的移动互联网被认为是深受日本模式影响。中国移动的“移动梦网”，就是深度借鉴日本i-mode的结果，中国移动的前任董事长王建宙甚至在很多场合都言必称日本的运营商。而中国移动多年来对日本模式的学习消化，逐步使其发展成为全球第一大移动运营商。

　　在我们展开这次对话的时候，世界移动互联网的形势正风云突变。运营商的“围墙花园”被快速打破，以运营商为中心的移动互联网发展模式受到严重挑战，在以苹果iPhone为代表的智能手机冲击下，全世界的运营商一夜之间都面临着被“管道化”的风险。

　　“我本人很喜欢看中国的《西游记》，孙悟空认为自己很牛，但是却逃不出如来佛的掌心。”榎启一说：“十年前运营商是如来佛祖，但现在苹果是如来佛祖。”而他认为，将来移动互联网的如来佛祖是facebook、谷歌、亚马逊等互联网公司，因为他们比运营商、手机厂商更能抓住、掌握消费者。

　　已经退休现担任NTTDoCoMo高级顾问的榎启一认为，运营商被管道化已经不可避免。但人们的手机一天24小时一年365天不离身，围绕着手机的各种业务，运营商还有很多机会。

　　 管道化无法避免

　　《21世纪》：近几年智能手机的崛起，不管中国还是日本，运营商过去的业务模式都受到了很大挑战。你是如何看待这个现象？

　　榎启一：我认为现在智能手机流行有两大原因：在日本市场，苹果的iPhone出现之后，大家觉得可以用手机或者平板上网更加方便，但这个需求可能仅有50%~60%。

　　运营商本身也是推动智能手机流行的重要原因，他们是想赚钱的。因为语音业务的发展空间已经没有了，所以想以数据业务取胜。运营商想卖智能机，目的在于收取流量费。去日本的营业厅看，智能手机很便宜，很多都是终端0元，功能手机反而很贵。就成本来说，功能手机更便宜，但运营商还是会选择主推智能机，就是因为他们想收流量费。

　　目前处于功能手机向智能机转换的时期，但是我认为功能手机是不会消失的。最后可能会和智能手机达到50%对半分的局面。但是市场的控制权会由运营商转向手机制造商手中。

　　《21世纪》：运营商依靠智能手机大幅度提升了它的流量收入，这对运营商来说是好事吗？

　　榎启一：虽然依靠智能手机带来的流量提升，运营商的ARPU（每用户平均收入）增高，但运营商有很大的风险，那就是管道化。

　　在以前，i-mode的内容是由运营商（DoCoMo）决定，运营商决定提供怎样的服务。但现在智能手机里的内容是由苹果决定的。

　　消费者在考虑选择哪家运营商时会主要考虑通信速度、通信范围、费用这几个因素，在不同运营商之间进行对比，所以最终会演变成价格战。现在日本固定电话运营商的利润率只有1%到2%，未来移动通信的利润率下降到这个程度，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智能手机的出现对日本运营商来说是一个挑战，虽然现在收取流量费，但未来利润率一定会降下来。

　　《21世纪》：你所开创的i-mode模式也受到很大挑战吗？

　　榎启一：i-mode时代就开始的运营商代收费模式，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很大的一部分收入。但现在很多人都用信用卡了，会对收费模式有一定影响。

　　以前i-mode上有i-menu，可通过那个代收费。但是智能机出现后，DoCoMo的代收费只成为了支付工具的一种，在用户购买时出现了一栏文字：可通过运营商支付，也就是说它的收费通道只是其中一个选择而已。

　　运营商的管道化是没有办法避免的。

　　 多业务发展

　　《21世纪》：面对管道化的威胁，运营商应该如何应对？

　　榎启一：管道化是没有办法避免的，我刚刚说的可能会陷入价格战，未来收入会降低，所以要想办法弥补降低的收入。例如代收费业务的收入一年就可以达到300亿。

　　现在苹果的iOS和谷歌的Android系统是主流，运营商也可以自己做一个操作系统，如“DoCoMo OS”。

　　但是如果运营商做操作系统成功，话题就变了。实际上，就算做成了操作系统也无法避免管道化。运营商的本职工作是流量业务，运营商在想办法弥补减少的收入。所以这部分业务是弥补流失收入的手段，如JR（日本铁路公司）做了房地产业务、商业街等多样化的业务。

　　DoCoMo在通信行业之外做了很多业务，因为无法避免管道化，所以业务进展到其他领域。DoCoMo对三井住友银行投资了34%的股份，还有和小松的合作等等。通过做别的业务赚到钱，然后再发展主业。

　　《21世纪》：运营商进入这些全新的领域，它的优势在什么地方？它内部的组织、结构如何适应这些新的业务？

　　榎启一：我和日本铁路公司（JR）的人聊天，JR本来是运输人和货物的。在乘坐东京-大阪新干线的2个小时中，顾客这段时间无法下车的，也就是说铁路公司这段时间在火车上卖任何商品都可以获得收入。手机也和火车类似，人们一天到晚手机不离身，理论上你在手机周边卖什么都可以赚钱。

　　日本铁路公司的人告诉我说，员工教育和组织架构问题上是很头疼的问题。

　　最初日本铁路公司100%的人都是做铁路业务的，是以安全性作为第一位的，所以员工性格是比较保守的，公司也不太会去录用性格激进的人，作法中庸。进入公司后，对员工的教育也是安全第一。

　　但自从日本铁路公司开始从事零售行业之后，公司员工就变得无从下手了。日本铁路公司花了十年的时间做了很大的转变，员工的活力开始变得更强了，开始适应经验铁路主业以外的各种业务，例如在火车上销售各种商品。

　　运营商原来是做流量生意的，那么如果要做互联网服务，同样要经历很长的过程，员工的性格、思想都需要有一定转变。

　　在这一点上，DoCoMo要考虑，中国移动也要考虑的就是储备人才，包括待遇等问题。最后是老板的能力问题。如果只是对主营业务有兴趣，不谈别的业务的人就没有办法发展新的业务。因为人们手机是不离手的，所以（对运营商来说）里面确实有很多的商业机遇。

　　 苹果也有危险

　　《21世纪》：中国的3G市场才刚刚启动，您认为中国的运营商什么时候会开始面临管道化的威胁？

　　榎启一：现在日本3G市场已经饱和了，但是由于中国的3G渗透率还很低，中国市场还有发展的余地，中国运营商的管道化还远。

　　中国的运营商还有5年的成长空间，可以借鉴到2008年时的日本运营商的商业模式，可以从那个角度出发进行研究，中国的机会比日本多。

　　《21世纪》： APP STORE模式主导了人们用智能机的习惯，苹果已经掌握了移动互联网世界的话语权，你觉得它的好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吗？

　　榎启一：实际上苹果这样的手机制造商也有危险，因为在移动互联网的上层有Amazon、Google等互联网公司。消费者在用手机上Amazon或者Google时不在乎他用的是哪一家手机厂商的手机，也不在乎他用的是哪一家运营商的网络，因此这些与运营商、手机厂商无关，最终互联网公司手中掌握所有的用户信息。

　　我本人很喜欢看中国的《西游记》，孙悟空认为自己很牛，但是却逃不出如来佛的掌心。

　　十年前运营商是如来佛祖，但现在苹果是佛祖。现在Facebook很流行，但我推测今后可能是Amazon的天下。

　　产业最关心哪一方会掌握用户。在抓住、掌握消费者的这一方面，运营商的能力还是不足的。以后互联网公司就是如来佛祖。

　　运营商除了通信领域之外其他的都需要再开发，比如游戏领域。在日本，有很多应用开发商在做这些业务，他们有很强的实力，并且占主导地位。理论上如果软银想收购FaceBook的话，并非不可以，但Facebook的股价太高（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