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小事
很多人在问,我最近是怎么了,不太更新博客,人也没怎么出现,嗯,我是遇到一个小小事故。
某天中午,我站在公寓门口的马路边,甚至还未走到马路上,等待着人行道的绿灯亮起,然后几秒钟之间就被一辆破旧的残疾人开的那种三轮车撞倒了,说起来也没多严重,不过当下被撞倒,还是意识模糊了那么一下子的。等可以爬起来的时候,嘴巴鼻子都在流血,模模糊糊的,看到是一个老人开的三轮车,他吓得已经呆在路边了,公寓的保安赶过来,正在叱责他,不让他走。乱哄哄的,我只听到保安说,撞我的人是瘸子,还听到似乎是撞我的老人说,要找他儿子……
说实话,当下我是害怕的,生怕伤到脸会毁容,也不知道到底会怎么样,只能粗浅的判断腿好像没断,就一瘸一拐在保安的帮忙下打了车,去了朝阳医院,路上打电话让亲人赶紧来。
其实到了医院就已经安心了,至少我知道自己没什么大事,该缝针的缝针,该消毒的消毒,自己还很英勇的一个人顶着一张破脸去交了费,我现在的记忆有点模糊,那会儿老先生有来过吗,还是没有,我不太记得了。
没多一会儿,亲人就来了。盖盖超级会安慰人的,手脚麻利的去替我缴费啊拿药啊什么的;一路还调侃我说,刚好啊,给你个机会去整容,还说着,哎呦,你现在是左脸、左胳膊、左腿都有伤,左边看影响市容;不过看右边就没事了,好人一个……其实没多一会儿,也就一个多小时以后,缝完针,打点滴的时候,我就可以呵呵笑出来,全然忘记了老先生的存在。
老先生出现了,穿着我小时候记忆中那种蓝色的布裤子,很像工装的那种,破旧的不行,一个已经被汗渍和长久的洗刷侵蚀到薄到透明的跨栏背心,很脏。盖不住的是他苍老黝黑的皮肤,看得出,他家境不好,而且现在还在操劳的做事。他手里提着一个蓝色的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着不知道什么。
他就怯生生的站在观察室的门口,手里拿着一卷鸡蛋糕和一小筒绿豆饼,手伸向我们。我跟盖盖说说笑笑的时候,他不敢打断,也并没有进来。我看到他,也不知道他已经在门口站了多久,招呼老先生进来,他就站在门口,走了几步,是一位跛脚的老先生。努力了半天,说不出来话,我想,或许,他是要跟我说“对不起”的,但他并没找到合适的词,等了半天,他说,我不是故意的啊,我停不下来啊……
我赶忙说,没事没事,老大爷,我没什么大事儿。他看着我说,流血了啊,这得好多钱吧,还缝了……我突然意识到,我刚被撞的时候,因为鼻子眼角嘴巴都在流血,裙子也撕了,大概看起来蛮恐怖的,对一个贫困的老人来说,或许,这一撞,将是他的“不能承受之重”。心里马上就紧了一下,而,我还没开口,盖盖就跟老先生说,老爷爷,没事,我们自己可以处理,不用你给钱。
老先生显然没想到是这样,嘴里嘟念着什么,我们听不清楚,但他也不敢离去。而我或盖盖,也都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或者confirm这样的决定,于是我接过老先生给的鸡蛋糕和绿豆饼。我知道这应该都是护士在给我处理伤口、缝针的时候,老爷爷焦虑又担心又抱歉的那段时间里,在朝阳医院门口的小卖部里买来的,或许这是他唯一买的起的,又或许,这是他的生活里,代表享受的好吃头……
老先生出门之后,一度,我们以为他已经走了。但在点滴尚未完的时候,走廊里有一阵叱责,一个中年人带着口音的大声的不留情面的呵斥,我跟盖盖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开始响起来的时候,我们默不作声,只能盯着点滴瓶。但无奈,那些话,太难听了,我也无法忍受这是一个儿子叱责自己的父亲。于是推着点滴瓶架子,一瘸一拐的走到观察室门口。
是一个同样黝黑的,看不清楚面孔的中年人在指着老先生骂,内容大约是那谁谁谁被讹了四万块你知道不知道啊!就让你去送个孩子你就给我惹事!!!我×,这钱谁出啊,人家说不要就不要了啊!要找还不是马上就能找来!你……%&*@#¥
老先生就木木然的站在那里,那只蓝色的塑胶袋还提在手里,轻轻地颤抖着。
我努力的大声跟他说,别骂了,带你爸走吧,我是被他撞的人,我真的不要医药费了,但你别骂你老子,再骂我就跟你要钱……
男子不是恶人,听到我说这些,并没装傻溜走,而是马上走过来,一步步走到灯底下的时候,看到他的样子,也是个老实人的样子,肯定是个工人或者之类的,非常谦卑的一直跟我道歉,说遇到好人,说如何如何,我不想再接话,只是告诉他,去把那车的刹车修了,这是必须的,然后就让他走……
男子千恩万谢的,点头致意很多次,然后转身走开了,他并未招呼他父亲,就自顾自的大步流星的走开了,然后盖盖站在门口,扶着我,跟那老人说,老爷爷再见……
老人看了我们一下,似乎是摆了摆手,佝偻着的身影,一瘸一拐的缓慢的就消失在走廊里了。
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并没有什么煽情的桥段,也没有后续。之后的一个礼拜,我暂停了工作,跟制片人请了假,在家休息,还去做了小的修补手术,等待拆线和复原,一切ok。说起来,我应该算幸运,自己处理这件事情的过程,也并没有什么差错,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每想到那位老先生,那对父子,心里总是一阵紧,一阵酸楚。但愿他们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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