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远都不可能击败他

　　陛下坐殿无聊，正偷偷用手机玩连连看，卫士连滚带爬，像个西瓜一般进殿，气急败坏：
　　“陛下！宫门前有一人久立不动，口中念念有词！”
　　“令南军驱之可也。”陛下说。
　　“驱不动！那人刀枪不入，推拥挤撞都不怕，兀立如山！”
　　陛下一激灵，猛然把身子竖起。他身经百战的神经虽已被醇酒美人、江山殿宇浸泡数十年，但在这种时刻，他恍惚间又听到关山风起、大漠沙吼、苍山林啸、大河滔滔。“他念念有词些什么？”
　　“听不清楚，只是一边摇头一边念念有词。”
　　陛下头冒冷汗。他想到自己在前朝帝王寝宫中挥的那一斧，想到汩汩血流染红了前朝帝王脖子上的白绫，以及对方临终的怨毒眼神——近来，每次出现异常，他就草木皆兵的想起这一幕。他衰老的心脏每次回忆起这一切，就觉得压力膨胀。因为痛苦，他紧张起来：
　　“刀枪不入？调南北军击之！若再不行，将尚未离京的戍卒一起派上去！！”
　　
　　“陛下……”丞相咳嗽一声，说：“依制度，此事该令太尉掌兵符去，陛下当以天下为任，无须亲自过问。而且……”
　　“住口！中寿，尔墓木拱矣！！”陛下吼道。
　　
　　
　　“陛下，南北军乱箭攒射，无效。铁骑队已出动。”
　　“陛下，铁骑踩不动那人！火烧水浇都无效！”
　　“陛下，太仆亲自驾车，撞不死那人！”
　　“陛下，那人依然伫立原地，摇头念叨！”
　　
　　消息流水价报来，陛下脸色越来越青，心脏仿佛移到了头脑里，太阳穴如雷震动。御史大夫、丞相、太尉、少府、大司农们面面相觑，则声不得。丞相低低咳嗽一声，道：
　　“陛下，立了制度而不按制度行，是有人事而无制度；有了法度而不实行，是有君权而无法度。其实这等小事，陛下本不该亲自下旨用兵的，不然如太尉何？……陛下？陛下？！医官何在，快救陛下！！”
　　
　　
　　
　　第二代陛下嫌登基大典无聊，正偷偷用手机玩连连看，卫士连滚带爬，像个西瓜一般进殿，气急败坏：
　　“陛下，宫门前那人还在那里，久立不动，口中念念有词！”
　　“调十六卫将军！各将府军征讨之。”第二代陛下果断的说。
　　
　　“陛下……”已经担当中书令的老丞相咳嗽一声，说：“依制度，当令中书省拟旨，门下省核查之，再交尚书省定令，下兵部，调十六卫将军，再定府兵……陛下当以天下为己任，无须亲自过问。而且……”
　　“中书令，此人害得先帝崩殂，不杀之无法立威。卿勿多言！”
　　
　　“陛下，府军大弩射不动那人！”
　　“陛下，玄甲军败下来了！”
　　“陛下，都城百姓聚集来看热闹了！！他们还带了瓜子、核桃、酸梅、米酒、抹茶！”
　　“陛下，都城百姓都在讨论，说先帝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派此人下来宣告天意；说陛下不当为陛下，所以……所以……”
　　
　　消息流水价报来，陛下脸色越来越青，心脏仿佛移到了头脑里，太阳穴如雷震动。中书令、尚书令、兵部尚书、户部尚书、礼部尚书们面面相觑，则声不得。已经担当中书令的老丞相低低咳嗽一声，道：“
　　“陛下，立了制度而不按制度行，是有人事而无制度；有了法度而不实行，是有君权而无法度。其实这等小事，陛下本不该亲自下旨用兵的……如今这情势，骑虎难下，百姓已生怨意……陛下？陛下？！医官何在，快救陛下！！”
　　
　　
　　第三代陛下嫌登基大典无聊，正偷偷用手机玩连连看，卫士连滚带爬，像个西瓜一般进殿，气急败坏：
　　“陛下，宫门前那人仍旧在那里，久立不动，口中念念有词！”
　　“先令未出京的厢军做炮灰，再令八十万禁军列阵，朕要亲征！”第三代陛下果断的说。
　　
　　“陛下……”已经担当同平章事的老丞相咳嗽一声，说：“恕臣斗胆：三代陛下，都不依法度行事……有人事而无制度，有君权而无法度啊！”
　　“老丞相，朕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不怕你们听见！陛下什么都可以让，唯独兵符军权，让不得人！先帝的将兵分离，朕的厢禁军制，都不是为了攘外，而是安内！如今宫门前这人，肆扰我三代君王，百姓民意摇动！若不击灭，无法立威！”
　　
　　陛下亲征了。消息流水价报来：
　　“陛下亲自挽弓射那人，射不死！”
　　“八十万禁*河蟹*棒齐施，动不得那人！”
　　“百姓都在打赌下注，赌禁军是否奈何得了那人。现在的赔率，那人遥遥领先！”
　　“陛下气极中暑，败回来了！！”
　　
　　已经担当同平章事的老丞相看了看枢密院诸人，摇了摇头。他对卧榻上的陛下说：
　　“陛下，臣晓得这人的来历。这人的出现，并非什么天谴，只是因为我朝财政腐败，出现的一个小角色。待臣去处置吧。”
　　“可是，”第三代陛下挣扎着说，“我若杀不了这人，岂不是国威丧尽？”
　　
　　“陛下，”已经担当同平章事的老丞相说，“你还不明白？威慑外国，国威靠的是兵戈战甲；抚慰邦宇，国威靠的是国泰民安啊。只要陛下宽厚爱民，没人会喜欢反陛下。这人虽然渺小，却是天下万千穷苦百姓的化身。你永远无法击败他，只能招抚之。”
　　“好，你去吧。”
　　
　　
　　老丞相出门，走到那人面前，说了句：“这里没有，驿站口有。快去。”
　　那人一阵风也似的走了。
　　
　　
　　很多年过去了。朝兴朝败，花落花开。百万兵戈的传奇都已流逝，只有百姓偶尔会众口传闻：当年如何有一个人在宫门前，直立不倒，摇头晃脑，念咒不休。陛下如何慑于此人的金刚不坏，决定马放南山，刀枪入库，勤政爱民的故事。他们说，现在你去驿站口，还是可以看到那个人。他风雨无阻的摇着头，永恒的念念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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