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能从 KK 身上学到什么?
《失控》和《科技想要什么》的作者,技术哲学家 凯文凯利(KK)今天再次来到北京做交流,能感觉的出来,相比 2010 年底的那次造访,他明显在适应中国这个独特的环境。就如他笔下的“ 技术元素”这个新的生命体一样——恩,他也进化了。
科技发展的六个趋势
他上次的演讲中,抛出的是对科技善恶的思辨——其实这是他当时最深刻的思考。这一次他宣讲了六个简单明了的长期趋势,这让我们这群骨子里其实最想窥探未来机会的人,直观上觉得很受用。
KK 抛出的 6 个趋势是:
1. 屏幕化的世界:
无所不在的屏幕必将深刻改变人、文化和商业。屏幕这个介质和交互窗口带来的影响还远未被释放出来。
2. 进一步的自然人机交互:
触摸、语音、体感等依旧是自然人机交互的初步阶段。后面还会有很多惊奇的应用等着我们,比如你看屏幕的时候屏幕其实也可以看你,了解你的状态,不断优化学习,提供更符合你的服务。而这是科技作为一种生命体必然进化出来的用来消弱与人类“排斥反应”的能力。
3. 分享的大潮:
实际上,人们有机会就会愿意分享更多。现在的技术和应用还远远没有给人们提供足够的机会,还有 10 倍于今天的分享大潮没有被释放出来。
4. 大数据流:
永不间断的,无穷无尽的、人与人,物与物之间的数据将“漂浮”在我们身边。他们的融合与交汇讲改变我们原有的生活状态。
5. 访问权而不是拥有权:
拥有的客体从实物变成信息后,拥有的概念也就改变了。音乐不再需要买 CD,图书不再需要实体邮寄,存储空间也不再需要买硬盘来扩展。数字化让访问权替代了拥有权的概念。
6. 价值转移:
过去产品通过海量复制然后销售复制品收获价值的方式会改变。价值将不在于复制品本身,而在于对用户价值的满足。比如手机不要钱但流量要钱,价值不在于创造了实物价值,而在于创造了“沟通”这个用户价值。
这六个趋势,其实已经够我们咀嚼一段时间了。但是我不得不说,这些是 KK 为了适应我们对“窥探未来机会”这种直白诉求的妥协。要真正从 KK 的思想中收获财富,甚至是要真正理解这六个趋势,我们需要对 KK “科技是个新形态生命”这个核心哲学进行充分的理解。
科技是个新形态生命
KK 的思想从《失控》这本著作开始,其实一直围绕着“科技是个新形态生命”的轨迹逐渐展开。在《失控》中,他发现了生物体中存在的群体效应和自组织力量在技术身上同样存在;而在《科技想要什么》之中,他已经开始把科技看做一个生命形态,思考他们的基本诉求——繁衍,进化,进而解读我们应该如何与这个生命形态正向共振的发展;我相信在他的新著作《技术元素》中,这种思维必将被进一步体系化。
为什么去年 KK 会讲“技术的善恶”?因为这是他思维体系的一个关键基础。科技给我们带来了无数的好,也带来了无数的隐忧。从科幻文学中的超级电脑统治世界到现实中的隐私问题,我们其实已经不得不思考对于科技的态度。思考人类是要被技术元素附体而进行外部进化,还是继续让科技成为我们的奴仆,用原有规则约束他们。
如果把技术看做是一个生命形态,则这个问题就有清晰的答案。生命是一场无限博弈,无限博弈与有限博弈的区别就在于后者是要分出胜负,而前者是要把游戏进行下去。技术元素的需求是持续的生命和繁衍,并且是通过扩展人类生命的方式而不断繁衍。所以人类不要惧怕技术,要延展规则,要让这个无限博弈持续下去,这样才能与技术这个可以被看成生命体的东西共同繁荣,并真正发挥技术的力量。
看到这里你是不是已经觉得有点玄幻了。其实,我们才刚刚开始触及 KK 技术哲学的边缘。把技术理解为一个生命体可不是个哗众取宠的思维游戏,它对我们理解现实的社会和商业的变革都有着非常重要的启发。
比如,我们该如何看待创新与模仿?KK 认为一个技术、一个模式、一个产品形态的发明者其实仅仅是发现者。因为往往很多人会在相同时间“发现”类似的技术和模式,所以更像是这些东西已经在那里了,而不是被人们神奇的同时创造出来。
有意思的是,发现者往往不是最大的利益获得者。继承(也可以叫模仿甚至是抄袭)这个发明,但是让最多人用起来的人和组织却往往让利益最大化。
实际上,创造者(发现者)的利益低于最佳推广者的利益,这是技术这个生命形态的需求,他要通过更快更多地使用来繁衍和进化,而不是被发现后缓慢的演进。谁能帮他做到这一点,谁就会获得其丰厚的回报。这种技术生命的根本需求,不是人类的世俗道德能轻易约束的。
由此再进一步,KK 甚至认为长期来看面对个体的科技产品会趋向于免费(当然,同时需要完成价值转换)。因为技术倾向于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与其附着的人类社会一起发展和进化。
你看,跳出“我们是科技的主人”这个固化的思维,我们可以更好的解答很多问题。比如,我们会发现很多科技创新失败的原因是因为没有遵从技术生命的繁衍和进化规律。
科技的繁衍和进化不是生物体那样纵向垂直的渐进进化。而是横向的,是在与其他技术接触和发生反应后突然爆发的。所以有时候已经看似“灭绝”的技术会被新的技术的杂交和点亮进而复活。
比如历史上失败的瘦客户机,随着云计算和无处不在的网络正在全球范围复苏;比如运营商很多年前没有推行起来的语音短信现在因为 3G 网络和智能终端而转换成 Push to Talk 的模式通过微信等应用红遍中国。
所以技术不是孤立的,是技术群体相互的作用才能最大程度释放技术的价值;所以技术是跳跃式发展的,它不需要渐进进化,并且几乎不会被灭绝。理解了这样的习性和规律,我们才能在商业上把握技术创新的价值。
与此同时,把技术理解成生命形态也能更好的理解大众对技术的需求。因为技术元素这种生命体,是需要附着在人类身上才能发展和繁衍的,他们也需要满足我们的需求。实际上,苹果公司的成功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充分意识到了技术元素的繁衍会强化其仿真性,也就是要尽可能通过自然人机交互的方式,消除与人类这个其附着的生命体之间的“排异反应”。所以三岁孩子都可以把玩的 iPad,当年必然会横扫所有技术男和刷机控们才能玩转的安卓平板。
技术元素这个生命体的力量,在于他们并不仅仅是硬件层面的工具,技术正在对个体和社会带来巨大改变,比如我去年撰写的 《手机非工具》的文章中就提出手机已经不是通讯工具而是人类器官的延展,而其对社会的信息流速改变,已经让人类的沟通能力获得了“体外进化”。可以预料,艺术,文化,制度和思想在未来也会因为这种进化而出现连锁性的变化。
甚至可以说,技术已经是人类社会进一步发展甚至是种群进化的核心动力和外部支撑,因为其繁衍发展的基本诉求和横向化的进化模式,必然会不断促进人类科技创新的持续和人类能力的自我强化。
到此,我们看到了凯文凯利技术哲学的冰山一角。需要说明的是,对于 KK 思想的很多解读是基于与他过去两年的几次交流和自己的思考,并没有得到其本人的印证,难免有与他偏差的地方。
不过,技术哲学的美妙就在于它并不是要形成公理性的方法论,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收获和理解。技术哲学不是“科技圣经”而是一种看待科技世界的全新思维方式。它的价值在于激发思考,然后触动实践。
用 KK 的话说就是:“科技只能回答它能回答的”,而去不断探索和理解,这是人类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