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男老师

说起来师生恋似乎也是不伦的一种，自从灵魂工程师这五个字被发明后，爱上老师无异于亵渎灵魂。比如教师节这种日子，很多人迫不及待要掏一颗红心出来，说自己曾经受过某某恩师的照顾，二十年后无法忘怀，并且绝对铭记一生。别人说得恩重如山，你忽然降低层次，抛弃灵魂谈感情，自然格调不高。这件事情就好像高中时物理老师抽我起来回答什么叫电磁，我一时听岔说，大象牌电池？从来都严肃至极的物理老师憋住笑说：某某，你真是瞎七搭八，胡说八道。

可是师生恋这个事情，因为两方都是人的缘故，总有无数可能一时忘记灵魂工程，开始情感建设。沈从文第一眼见张兆和，什么师道尊严恩威并重，全都抛诸脑后，不管不顾写了第一封情书，被拒，又写第二第三封，直到女学生气急败坏找上校长，民国那时候各地浪漫主义气息尚存，校长没有气急败坏，学生家长也没有气急败坏来上一巴掌。最后莫名其妙成了段佳话。当然，这是男老师的荣耀，换女老师和男学生，随便放哪个时代哪个国家，都会是不伦恋巅峰之作。

小学六年级时，我的班主任是全校最帅的男老师，姓很古怪，嫉恶如仇的仇，女生们纷纷猜测这个人很凶，我想象中他简直就是为报仇而生，浑身上下刻满家仇血恨。直到他上第一节课做自我介绍，才知道这个字念球。仇老师当年风华正茂，28岁，戴一副黑框眼镜，英俊潇洒白衣飘飘。尽管课讲得很烂，对刚刚发育的小女生来说，想象空间正正好好。再加上他那种天然的不热心态度，对所有学生都采取一种放养般的姿态，上课眼神经常游离向窗外，盯着天边一朵云，更让我怦然心动。多年后想起来，才了解他当时的苦闷，一个大好青年，居然做着小学老师这种烂糟职业，半死不活地煎熬着所有你能想象的痛苦，一个人面对一班十多岁的孩子，其中有喜欢朝人吐痰的男生，有上课忽然来月经的女生……办公室里还有一堆成天喋喋不休的中年八婆。

不过没等小学毕业，仇老师已经从白衣偶像变成普通教师。原因是有一天我偶然经过他住的小巷，撞见他赤裸上身，单穿一条短裤，正在池子前认真搓洗衣服。当时挣扎了五秒钟要不要说声老师你好，就像你忽然瞥见雅典娜女神，却发现她地主婆打扮正在抠脚皮。我的仇老师于是又变成了一具血肉之躯，一个十分没有职业精神的捣糨糊老师。

比起我这点小意思，我朋友K发展得更极致，她高中时期深沉地迷恋着语文老师，博学多才无以伦比，两人经常在课堂上一问一答，表面看起来是互动有加，再往深层次想一想，那就是琴瑟和谐，精神世界上的互愉。K陶醉至极，以至于该老师走了之后，一下没适应过来，处处都要给新来的女老师难堪，最严重一次，女老师语无伦次说：你那么喜欢某老师，干嘛不跟他走？

K等到大学毕业，真的跟语文老师结婚了。领到证的一刹那，她忽然发现，那个博学多才无以伦比的语文老师，超级偶像，长得实在是丑，丑到摆在她旁边，一切跟暴殄天物有关的成语都不算过分。

丑就算了，更要命的是，跟K高中时期一样，两人依然保持着伟大的柏拉图恋爱，后来K才知道，这叫无性婚姻。等她恍然大悟要离婚时，发现这段迷恋就像自己吃了迷魂药一般，我试着安慰她，可能喜欢上和尚或者牧师的女人，也会有相同感受，以为可以和灵魂相爱，没想到承载灵魂的肉体连基本功能都不具备。

你说什么时候，老师才能去除头上那些光环，变回“对不起，我也是个人”的真面目？不过对于女老师来说，这职业绝对是另一种光环，在相亲市场上，听说你只要携有这张王牌，几乎所向披靡，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男人都爱老师这个职业。大概是他们在年幼时期，被女老师骂得狗血淋头时，总想着有一天，哼哼，我要娶个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