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周刊:面孔—中国新生代农民工
中国周刊: 图/文 杨抒怀
2010年1月31日,国务院发布的2010年中央一号文件《关于加大统筹城乡发展力度 进一步夯实农业农村发展基础的若干意见》中,首次使用了“新生代农民工”的提法,并提出要让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
这个80后、90后农民工群体,现在是中国农民工的主力军。与第一代农民工相比,他们对农村、农业生产并不是那么熟悉。他们不再是暂居城市,而是更倾向于长期居住。有专家总结了他们的特征,为“三高一低”,即受教育程度高,职业期望值高,物质和精神享受要求高,工作耐受力低。
因为有一定的文化,他们思维活跃,不安于现状,不会像父辈那样,选择“一直打零工,哪里需要去哪里”。
他们对自己的定位是“白领”,更注重生活品质、自由度和发展空间,父辈们“傻根”的形象早已不被他们认可。他们穿着前卫,热衷聊QQ、打游戏、K歌,渴望融入城市社会。而城市在很多方面还没有完全做好接纳他们的准备。但他们已强烈地认识到,他们是城市的“利益相关者”,而不是旁观者。
在这个庞大的群像里,我们撷取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透过这些色彩和冷暖对比强烈的图片,我们似乎能感觉到一种潜藏在影像深处的冲突。在镜头里,他们平静,因为站在自小熟悉的空间里;他们不安分,所以昂着头骄傲地看着远方;他们尴尬,那份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反差,就像灰色背景下,身上的一抹艳丽色彩。
技术我最大,走遍神州都不怕
我叫黄亮,27岁。进过工厂、也当过厨子,但是从来不知足。家住江西樟树熊家村的我,在外面已经混了很多年 ,现在是一家工厂的拌料工。
在外面的这几年里,技术是我饿不死的安身立命法宝。以前,每次发了工资,我都会叫上朋友一起去喝酒,那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快乐,而现在,我最大的成就则是拥有了“两千斤”,一对双胞胎女儿,大牛牛和小牛牛。
千金难求,千金也是重担,我要更加努力才能赚到奶粉钱。我想再学门技术,参加市里搞的养殖培训班,技术我最大,走遍神州都不怕!等条件成熟了,我要搞个养殖场,丁磊不是都养猪吗?
做个真正的城里人
我叫杨洋,2008年高中毕业后,我就加入了浩荡的外出打工大军,我生性喜欢城市,那里热闹、好玩,每天能去泡吧、宵夜、上网、听歌、聊QQ……那种生活才够High。
城里人觉得我是乡下人,乡下人觉得我是城里人。我自己觉得嘛,我多少还是有点“潮”。在杭州的两年时间里,连我的普通话都基本摆脱了乡土气息。
每次过年回到家,我反而有点不适应,家里太冷清了,不能上网,不能泡吧,连养眼的美女都看不到几个。我想更好地融入城市,我努力地学习制鞋,做个真正的城里人。
始终拥有希望
我叫杨星红,16岁,文化程度不高,女孩子出门太远家里又总是不放心。于是,我留在离家乡不远的樟树市鹤立酒店做服务员。
我想,大多数和我一样文化程度的女孩子第一份工作应该都是这个吧,从哪里起步没关系,我爱八卦,很多明星不也是从端盘子起步嘛。
先做着吧,积累点经验,入行虽然不久,我却也从招呼客人的过程中学会了察言观色,甚至,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小有心得,也稍有心安。但是,可恶的是,这样的安稳没能维持多久,我上班不到一年,酒店就因生意不景气被迫关门。
回家休整些日子,我还是想借钱开一家自己的精品店,现在大家物质条件都好了,会花更多的钱来装饰,应该会有市场的。对于扎根城市,我还不能说掌握了诀窍,但却始终拥有希望。
饭碗不是找来的
我叫晓芳,22岁。我在学校学的是商务英语,现在在佳程大酒店当实习服务员,这和我大多数同学的选择不同。想法不一样选择就不一样吧。我就希望自己能从基层工作做起,在每个岗位上锻炼自己。
趁着年轻,我应该多学些东西,对于择业,我更看中能不能学到东西,更看中发展空间,尤其是公司的企业文化,虽然在我这个年龄段,我可以选择谈恋爱,可以选择任逍遥。但是,我喜欢逼着自己成熟。
今后的路还很长,我一边实践,一边开始规划,追求自己的理想。 饭碗不是找来的,是靠自己慢慢打造出来的。夯实好基础后,有机会,我还是想到深圳去发展,从事外贸方面的工作。
我还是想安定
我叫赵定,24岁。我的高中老师在读书的时候跟我们说,往前走,才有路。于是,在我高中毕业后,就一路走到广东。先是在东莞的一家五金模具厂做苦工,完全是卖体力的活,吃不消,又换过几次工作,辗转了几个城市,一直都没有找到特别满意的,工资最高水平的时候也只有1000多块。不过,多走了几个城市,见识倒是增加了不少,就当是旅游吧,反正家里也没有经济负担。
折腾了几年后,我还是想安定了。于是回来跟姐夫学习修理电器。去年年底,父母出资本股,我出技术股,在长沙河西的银馨家园,我已经有一间属于自己的门面。门面是姑姑家的车库,虽然只有24个平方,但我已经非常满足了,除了航空母舰,其他什么东西你都可以送给我修。
黑领也比“泥领”好
我叫卢永明,17岁,家住湖南省岳阳市钱粮湖古月湖村一组。
我看过一本书,上面有一句话,“永远有多远?”我马上想到自己,可能我的名字的意思是永远的明天,我一直在追寻我的明天,明天在哪里?有多远?我不知道。
我很早就离开家乡,15岁就到长沙,现在,我在一家汽车修理行当学徒。当学徒很辛苦,雨雪天气有时候都在户外工作,又湿又冷。现在车子这么多,搞这行应该会有些机会。在这个城市,我有个“白领”姐姐,在一个干净明亮的写字楼里上班,她常常大包小包的来看我。看着姐姐的斯文,而我满身油腻,兄弟们常常笑话我是个“黑领”。
我不喜欢种田,黑领也比“泥领”好。乡下的生活,一个字,闷,两个字,很闷。
我现在一门心思,学好手艺,艺高人胆大,以后会有更好的机会等着我的,不用晚上做事,不用黑白颠倒。
我也想挤进县城
我叫赵甜,17岁。初中毕业。不喜欢城市生活,没有出过县城。
“我没有背景,我只有背影,我没有身份,我只有身份证,我没有文化,一切靠造化。”这是我手机里储存的一条短信,也是我自身的最贴切写照。
嗯,我就这样,一个初中毕业出来闯荡的小妹子。我不算聪明,但也机灵,我不算漂亮,却也耐看。所以,靠着这么原始的条件我还是在城里的一个宾馆当上了楼层服务员。虽然每天重复的是几乎相同的事,却也能见识到不同的人物。
我想离开乡下,但也不向往大城市。待在小县城就挺好,麻雀小,五脏全的。混几天,差不多大半个城就熟了。同学有靠嫁人进城的,我也想挤进县城,但是,我还是靠自己吧。积累点资本,哪怕从摆个小摊开始,开个小店,也可以生活下去吧。
去大城市蹦跶
我叫张萌。一个人常常会面临很多种抉择,三四个月前,我就刚刚做出了我人生中的一个重大抉择,回到家乡。可能骨子里还是有些“乡气”,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一个高中毕业生,出校就想留大城市,我没有把握,多少人还正在逃离“北上广”呢?
我学的酒店管理,却安心地在家乡山西安泽的一个煤焦厂做起了办公室文员,迎来送往,搞搞接待。在大城市读书的历练让我足够应对一切。当初也就是他们认为我在城里见过大世面,才让我负责待人接物。我固执地保留了在城市里形成的一些生活习惯,譬如,哪怕在生产车间,我依然带着很浓的妆。
有朋友来看我,常常会说,你和黑不溜秋的煤焦厂太格格不入,更像一个机关的白领。但是,对照电视里的白领,我又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山寨”。这会是我的终点吗?我常常问自己。当然不是,兜兜转转,我还是要竭力摆脱这个小地方,去大城市蹦。
想永远留在城市
我叫田鑫,17岁 ,湘潭石鼓镇七家坪村人。
我是一个很有上进心的小伙子,在湘潭、长沙、广州、韶关工作了近两年,走了四个城市。做过鞋子、进工厂做过洗发水、也在饺子馆当过服务员。目前在长沙一家中西餐厅做厨师。我的拿手菜是“田氏”排骨,味道那是相当的好,我非常喜欢餐饮这一行,每个月的工资大部分花费在买菜谱上,这一项就让我变成“月光族”了。
每天我不是在看菜谱,就是在厨房里对照书本上学到的技术与现实融合、嫁接、创新,活到老学到老,希望今年能继续试做几道新菜,头顶上的帽子越戴越高。
我喜欢城市生活,想永远留在城市,待在城市。
我的目标是远方
我叫张雷,张飞的张,雷人的雷,19岁,湖南常德人。
没拿砍人的斧子却拿起了理发的剪子。我热爱时尚和一切好玩的东西。十几岁时就喜欢模仿电视里把自己的头发搞得花花绿绿的。我踏入城市,开始学习“顶上功夫”,我现在在一家叫“狂剪”的美发店工作,和店里的兄弟一起住宿舍,早上9点上班,兄弟们8:50起床,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起跑步到店里去上班,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充满激情。
老板是我的偶像,假以时日,我也要像他,自立门户,和兄弟们一起开间“狂剪”的加盟店。我很爱我常德的乡下,但我还是希望在长沙有自己的房子,所以,在这个行业淘到第一桶金后,我要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在发展事业的同时,我太需要出去开阔眼界了,不怕大家笑话,我至今没出过省,到达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长沙了。有了房,有了车,我的目标是——远方。
抡大锤也比种地强
我叫艾拥军,25岁。一没文化,二没技术。幸好还有把子力气。赶紧逃出农村,来到城市打工,抡大锤也比种地强。
其实现在,工地上的收入也还可以,几天前看电视,还说我们这些工地上卖苦力的收入有年薪10万的,超过了白领。我的收入虽然没10万,但也不错,不过,这还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没有保障,又苦又累。
老了连力气优势也没有了怎么办呢?我还是要尽快去学门技术,才有可能不成为城市的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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